匪他思春 第20节(2 / 2)

崔竹喧把菜刀放到了床榻的边角处,保证睁眼的第一时间就能握住刀柄,而后盘腿坐在床上,在把“寇娃娃”用指尖戳倒的第一百三十五回时,阿鲤以隔夜饭不好吃为缘由,终于把锅里剩下的豆糕尽数下肚,撑得膀大腰圆,打着饱嗝走进来。

“老大做饭真、嗝、好吃!”

“也不过就是那样。”崔竹喧冷哼一声,定然是她近日给了他好脸色,他才敢这般蹬鼻子上脸,一点儿不把她的话放心上。

她说的是气话,可阿鲤全然没听出来,坐到桌旁,咋吧着嘴,“比老大做的饭还好吃的,就只有元兴楼的菜吧!”

“元兴楼算什么?不过是小地方的厨子,胡乱把菜下锅,能吃罢了,哪能谈得上好吃?”崔竹喧屈指把“寇娃娃”打倒第一百三十六回,扬着下巴开口,“我崔府的厨子可都是师承宫中御厨,只要是大邺叫得上名号的菜式,就没他们不会做的。”

“寇骞今日做的只是一道豆糕,可我府上的厨子,一顿就能做出数十种糕点,像是枣泥酥、佛手酥、糖蜜糕、茯苓糕、云片糕……哪一个不是松松软软,入口即化?”

阿鲤咽了咽口水,虽说这些糕点她没见过,更没吃过,可这并不妨碍她已经在脑海里幻想,她将嘴巴张大,能一次性塞进几种糕点。刚撑饱的肚子,如今仿佛又寻摸出了点空当,可以再塞添些吃食。

可崔竹喧还在接着往下说。

“既吃糕点,那定然要饮子来配,豆儿水、香苏汤、安乐茶、木樨汤……往里头兑些蜂蜜,再加上碎冰,一口下去,什么暑气都消了,那才叫好吃呢!”

“寇骞那点手艺算什么?班门弄斧!”

阿鲤擦了擦口水,疑惑地问:“老大不是用刀的吗?他开始练斧头了?”

崔竹喧要继续数落的语句一塞,长叹了口气,她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如睡觉——梦里把寇骞再打上一百三十六遍。

她兴致缺缺地躺下,闭上眼睛,阿鲤却被她搅得情绪亢奋,半点儿没有想睡的欲望,在竹席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地爬到她床榻边,甜甜地喊:“阿姐,好阿姐!”

崔竹喧勉为其难地掀开眼帘,就见一双弯得像月牙似的眼睛,“刚刚的那么多吃食,阿姐会做吗?”

她一个贵女,可能会下厨吗?

“阿姐不会全都不会吧?”

“……怎么可能?”

第27章 027 无处寻踪 “女公子她、她失踪……

翌日, 崔竹喧刚睁开眼,便瞧见靠在床榻边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她当即把眼睛重新闭上,装作未醒的模样, 可阿鲤盯得严实, 哪能错过这点小动作,拽着她的衣袖, 摇来晃去。

“阿姐, 天亮了, 该起来了,你说好给我做吃食的!”

“阿姐, 好阿姐!求求你了!”

崔竹喧望着房梁, 长叹口气。

谁让她睡前夸下海口,誓要将寇骞那个讨厌鬼比下去呢?——不,要不是寇骞招她, 她哪会口不择言被逼到这份上,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寇骞的错!

但罪大恶极的讨厌鬼不在,无法问责, 她再是不情不愿, 也只能起身洗漱, 借吃早饭为缘由, 拖延时间, 以图在这一时半刻间,于脑中翻拣出什么珍馐佳肴的做法。

只是思绪纷乱,手上的动作就难免迟滞,现下坐在范娘子家, 四人同席,另外三双木箸开开合合,忙得不可开交,独她手里这双,好似被隔夜的浆糊给粘住,好半天也没见动上一下,不由得引去了其余人的目光。

“是这饭菜不合崔娘子胃口?”范娘子问。

崔竹喧这才回过神,连忙摇头,她带着阿鲤来这儿白吃白喝的,于情于理都不该挑人毛病才是,更何况,这饭菜于普通人家来说,已是极好的了。

因是朝食,便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的炒菜,但一碟凉拌荠菜,一碟腌黄瓜,一碟腐乳,加上碗里埋了荷包蛋的热粥,也算是荤素搭配,品类丰富,毕竟寇骞每顿也就给她做一样吃食来着。

她正要扯个什么借口来解释,谁料阿鲤已将碗底舔了个干净,腾出一张嘴来接话,“阿姐定是要留着肚子,吃待会儿要做的好吃的!”

崔竹喧面色一僵,喉中语塞,阿鲤却是放下木箸,伸出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红光满面地吹嘘,比那日提及寇骞时,有过之无不及,“阿姐知道好多、好多、好多吃的,都是白原洲没有的,比老大还要厉害,比元兴楼的菜还要好吃,而且答应了要做给我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崔娘子竟有这等手艺?”范娘子惊叹不已,连范云都有几分讶然。

殷切期盼的目光登时向她奔来,足有三道之多,她俨然被高高架起,骑虎难下,此时承认她于厨道上一窍不通,定会颜面扫地,是以,她硬着头皮应声:“一点皮毛。”

只知道菜名的那种皮毛。

*

崔怀卿攥着缰绳,饶是已经走出数里,仍是神色微凝。

“公子,咱们跟蔡大夫虽同在虞阳,可往日并无交情,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约她游街?”自明将脖子往前一抻,凑近问道。

“随口攀攀交情罢了,”崔怀卿这才回神,敛下眸中暗色,舒展眉眼,往周遭热闹的市集看去,“原想着关心关心这位妹夫候选人之一,但他不领情,非要将大夫藏着掖着,那便算了。”

“那蔡大夫是出了名的性情孤高,仗着自己承自清宁县主一脉,什么权贵都不放在眼里,蓝公子应是怕蔡大夫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搅黄了婚事吧?”自明猜测道,“毕竟他对我们女公子上心得很,买回来那么多东西,件件都要送先到他面前,以防出了岔子。”

崔怀卿轻嗤一声:“若非如此,他还想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车里?”

目光掠过熙攘的人群,他忽而勒马,翻身下去,从腰间把折扇一抽,一展,慢悠悠地扇起来,排进了冗长队伍的末尾。

自明见状,也跟着挤过来,踮起脚尖往前头张望,奈何队伍太长,一眼望不到头,瞧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队伍是买什么的,但秉承崔怀卿一贯的做派,东西不重要,只是买份热闹,带回去给女公子的那种热闹。

人群缓慢地向前蠕动,待他们走到摊贩面前,已是一炷香之后了。

崔怀卿将折扇合拢,俯首低眉,在一堆泥巴捏的彩色人偶中寻找最眉清目秀的那一个。左边的眼睛太小,右边的衣裳土气,上面的发髻太粗糙,下头的颜色不够鲜亮,瞧来瞧去,都不怎么合意。

他拿扇柄挨个指过去,“要这个的脸,这个的头发,衣裳换成红色,首饰改涂金色……”

摊主面上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嘴唇颤动,但在简简单单一个“滚”字涌出喉头前,眼前递来一块亮闪闪的银铤,于是再一眨眼,已然换成了喜笑颜开的一张脸,“诶,立马就做!”

崔怀卿满意地点点头,对着身旁的自明嘱咐道:“等回到虞阳,你可机灵着点,东西一呈到簌簌面前,就跟她讲,这是我排了半个、不,一个时辰的队,亲自挑选的,別跟上回似的跟块木头杵在那,害我被念了许久。”

自明讷讷点头,小声嘀咕:“那还不是你自己忘了,到府门前才想起来,临时去边上买的糕点充数,你不挨骂谁挨骂?”

崔怀卿咬牙瞪过去,“那你就不知道早些提醒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