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她的长发披散,卢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理的,很像电影里永远一丝不苟的女主角。
就算半夜在厨房遇见,孙捡恩也不会狼狈,她的每一个瞬间都有种隔着玻璃的遥远。
告诉卢椋,这是不可触碰的珍品。
普通人就算得到也无法供养,就适合在空气湿度含氧量都严格把控的氛围生存。
这是孙捡恩一段注定会终止的出逃。
别名迟到的叛逆期。
“不丢人,”卢椋的语气很平静,月光笼统地洒在她身上,她的侧脸都令孙捡恩看了又看,“朋友不用太多。”
“有就好了。”
孙捡恩:“要是没有呢?”
卢椋扫过彼此碰撞的衣角,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孙捡恩翩跹的裙角,“没有也没关系。”
“人是可以独自生活下去的。”
孙捡恩:“你要这么生活下去吗?”
卢椋:“我又没说我没有朋友,你刚才还问我呢。”
这样的对话漫无目的,对卢椋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
她在扬草的确没什么标准的朋友,蓝迁和甘澜澜都算老同学。
严格意义上算,她和蓝迁更熟悉,也不会和甘澜澜单独出去,偶尔接送算顺便。
工作后大家的社交都你来我往,也需要维持,再也回不去一杯速溶奶茶聊一个下午的过去了。
孙捡恩还在这个时期,卢椋问:“你的朋友都在上班吗?”
孙捡恩:“她在教小孩跳舞。”
卢椋想到半夜孙捡恩和那位朋友的聊天,回了房间似乎还聊了很久,卢椋洗完脸路过,还能听到似有若无的声音。
“那你呢?”
她一直没问过孙捡恩具体的原因。
她来迁坟重新做墓碑就是理由,但也不至于用两个月。
寻常人的生死大事都被压缩在繁忙的日程,丧假也要请,根本没时间悲伤。
卢椋见过太多木然的程序性葬礼,也见过坟墓封好后决堤的恸哭。
很多人在亲人故去后,才开始思考意义。
虽然活着只是为了活了,余生却要对抗虚无,排解寂寞,无可厚非地会选择扎入新的关系。
卢椋不知道孙捡恩现在处于哪个阶段。
“我大三就陆陆续续在剧团实习了。”
李栖人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孙捡恩甚至演过舞台剧,不过是b角。
她没什么表演经验,但一直跟着目前没到上限的天赋走,反响也不错。
“大四完全在剧团工作,每天重复差不多的生活。”
孙捡恩声音没有容貌看上去清澈,像她那攻击性很强的香水,有种伤口反复撕裂生长的缠绵。
越是平静,底下的血肉就越是狰狞。
或许是一座休眠的火山,也可能是一颗放置多年的哑炮。
不知道什么时候喷发。
“反正就是跳舞。”
“就……那样。”
提起跳舞孙捡恩就低落,她的手捏着外套垂下来的抽绳,不自觉打结的模样很像远古人结绳记事。
卢椋说:“你跳舞很不一样。”
孙捡恩脚步一顿,错愕地看向身边的女人,“你什么时候……你怎么……”
她说话都不清楚了,脸色还能保持平淡。
卢椋有一瞬间怀疑过她面瘫,或者受过严格的表情管理训练。
“网上能搜到。”
“也有人发你的舞蹈切片,”孙捡恩不往前走,她们停在民宿外面的榕树下,地上的落叶堆得像油画的笔触,还能看到掩映其中的石刻路障,“夸你的人很多。”
“原来你这么厉害。”
卢椋的赞美明晃晃的,孙捡恩却很难为情。
明明她在万人面前跳过舞,这个瞬间却有种被扒光的无措,她抬腿先走了。
走了两步发现卢椋还站在原地,不得不生硬地转头,不说话,就这么看她,像林间被惊扰的动物。
卢椋往她那边走,“剧团可以休息两个月吗?还是你不干了。”
她知道孙捡恩还有毕业作品,但这似乎不是一码事,“孙捡恩,你说想做合墓,不会想过真的做你妈妈们的电灯泡吧?”
卢椋问得并不迂回,孙捡恩可以翻译成你是不是想死。
她望着卢椋,那天从北到南的高铁从平原到高山,信号也断断续续,她听了一耳朵李栖人录制的遗言。
这个女人临终依然保持理智,不忘叮嘱孙捡恩要继续跳舞。
她不让孙捡恩见她最后一面,孙捡恩也没地方问一句您到底有没有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