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1)

(' 在裴深离开巴纳姆的那一天,他的巴纳姆告诉他,此去一定要牢牢握住自己的心,知道他到底要什么,不要轻易被迷惑。 初时,裴深也并不懂巴纳姆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他进入曹家的那一日。 不出意外,曹嵩对他冷眼相待,甚至不许他姓曹,裴深对此虽是早有预期,但因年纪太小,在面对仇人时还是难以自控,以至于晚饭没吃上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去。 他饿着肚子回房,在黑暗里静坐,不想这时门外却有人叩门。 打开门,门外是一碗热腾腾的圆子汤。 “你刚来我们家,会有些拘谨是正常的,不过,我们家有一个人生病就够了,看你晚饭吃的很少,还是喝点甜汤吧。” 裴深谨慎地抬起眼,发现圆子汤蒸腾的热气后站着一个病弱少年,长得秀气,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在微笑时十分温和。 少年说:“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太过拘礼,之后,我便叫你阿深,而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唤我一声兄长。” “兄长?” 忽然间,马车中的裴深给大耳叫回了神。 此时,他们距越州还有不到五日。 一路上,叛军又下了三城,虽是缺粮,但大耳却严禁手下任何兵士伤害城中百姓,不但如此,他们还重修了沿途的神火庙,如此义举,只让更多原先还举棋不定的百姓纷纷投入了叛军。 “何事?” 隔着帘子,裴神声音恹恹,像是噩梦刚醒,大耳听出他状态不好,也没敢多问,只是从帘子缝隙里递来一封北境来的密报。 虽说打着反陇的旗号,但身为叛军主帅,不论是大耳还是裴深都很清楚,他们不急着北上,因为从一开始,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让民间大乱,使陇军疲于应付内乱,以对北方虎视眈眈的异族掉以轻心。 辽州已经没有阮云夷了,这件事,关外人人皆知,包括已经内乱了足有七年的乌梁。 既然无论如何都打不过同族,那又为何不另辟蹊径,想办法趁着大陇边防空虚,直接吃下这块肥肉? 趁着陇人大乱,内乱了足有七年的乌梁也开始蠢蠢欲动,各部人马虽未团结一致,但却已经将目光投向了那片他们许久都未曾涉足的土地。 北境传来的消息说的正是此事。 借着马车里暗淡日光,裴深读完了信,意识到乌梁人已经咬饵了。 乌梁信奉血脉,在最后一任乌梁王满都古死后,他的两个大儿子跟着战死,剩下的一个小儿子因血脉不纯,无法获得贵族首肯,于是也跟着失踪,在那之后,乌梁便一直征战不停,急需有人破局。 他猜,在不久后的未来,那些乌梁人便会跑去北境挑衅,而到时大陇的皇帝便又要分一些兵力前去抗敌,如此,叛军便又有了更多时间休养生息。 不但如此,一旦乌梁与大陇开战,边防空虚,到时,巴纳姆的孩子便会从乌梁以西趁虚而入,让乌梁的草原变成他们新的家。 待吃下了乌梁的马匹与兵器,之后,或许便能一举攻破北境,与大陇内的叛军里应外合,让这把火将大陇的后路彻底烧光。 想到这儿,几日来第一次,裴深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手边没有火烛,于是,他便将那封密报细细地撕开,像是吃那碗软糯的圆子一样,用力地吞了下去。 “什么?皇上调派了人去北境?” 几日后,随着勾娘再一次截获了一只军鸽,曹野也从那封简短的军报里窥见了一丝即将笼罩在北境的阴霾。 这段时日,小神火将军所率的叛军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军江南,朝廷本该谴几路平乱军前去合围追击,然而不知为何,真正赶往江南的兵力却只有原来的一半。 军报中称,皇上已派了三位武将率二十万兵力急行赴北,似是因为北境有战事发生。 尉风毕竟曾经跟随阮云夷驻守北境,听了这样的消息不由得眉头紧皱:“总不会是契贞吧?他们终于露出爪牙来了?” “不,应当不是他们。” 曹野却立刻说道:“以契贞人之狡猾,先前如此步步为营,绝不会在大陇局势未明前轻易暴露自己……我猜是乌梁,恐怕也是得了大陇内乱的消息,所以混战之中,有人还动了想要趁虚而入的心思。” “但乌梁率兵犯境,岂非是正中契贞下怀?” 火丫十分聪慧,已然想到了:“不是说,乌梁已经内战多年,怎会知道大陇内乱,总不会……” “是有人故意将消息透给了他们。” 孔雀咬着牙道:“那些契贞人在利用乌梁削弱大陇的兵力,不但如此,他们还以大陇为饵,将乌梁的兵力都引去北境。” 南天烛顺着这思路想了想:“但为何要将乌梁的兵力引去北境……总不会是……” 说到最后,几人都想到了一处去,脸色骤变,勾娘低声道:“整整七年,乌梁因为内战连绵,国力早已衰微,趁此机会,契贞是打算连着乌梁一起吃下来。” 一时间,不大的 ', ' ')(' 院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盘下了多年的棋,恐怕终于要迎来一个终局了。 契贞一旦对乌梁出手,说明一切时机都已成熟,而那些在迷局后藏了很久的契贞人,也终是要第一次走到台前来。 想想也知,过去数年里,契贞人既能装作乌梁人多次犯境,必是因为他们十分熟悉乌梁人的作战方式,更是知道,该怎样使用乌梁的马匹和兵器。 他们这一回要的,恐怕也不仅仅是乌梁的土地。 曹野难以想象,要是整片乌梁都成了契贞的属地,到时,大陇将要面对一个多么可怕的敌手。 “绝不能让一切走到那一步……” 曹野喃喃道:“趁着皇上分散兵力去北境抗敌,叛军只会变得更加壮大,到时一旦与关外的契贞人里应外合,只怕以现在的兵力根本无从招架,大陇定是会给烧成一片焦土。” “可现在就算我们知道这些又怎样,木已成舟,先前为了神火将军抓了那么多人,现在皇上就算是下罪己诏都不一定能挽回民心了……” 尉风一想到宁州城外那被人推倒的神火庙便想骂人。 连皇帝都不敢轻易将阮云夷移出太庙,结果下头这些官员倒是敢见风使舵,抓个叛军便将信神火将军的百姓通通打成逆贼,这下可好,庙虽是倒了,但百姓们又怎会因为庙倒了就不信神火将军? 再一次众人陷入沉默,半晌,曹野轻声道:“瓦解叛军的根本在于要让百姓不信神火将军。”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毕竟,阮家是如何做的,阮云夷又是什么样的人,这天下人尽皆知,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将阮家的功勋从史书里一笔抹去。 曹野先前用了些小聪明,利用那些叛军首领的德不配位说动了百姓,让他们不再去追随叛军,谁想,裴深应当也早就料到了这件事,于是,为无常心准备了一个完美的人选。 那个名叫大耳的青年,天生福相,品行端正,加之裴深已提前为他造了势,想要拆穿恐怕没这么容易。 但若是换一种……更加根本的法子呢? 忽然间,曹野脸上的神情一滞,他想起先前在蜀州,他曾经对孔雀说过的话。 “百姓也不傻,他们虽然只会信自己相信之物,但一旦知晓有人会拿肉仙来诓骗他们,之后自然会长个心眼,至少不会再盲信肉仙。” 不论是在蜀州还是中州,他都戳穿了有人利用仙蜕谋财害命的谎言,虽然就像勾娘说的,即便他做了这些事,神火庙也还立着,百姓们也还是会信神火将军,但是,他们却会觉察到其中可能存在的阴谋,未必会再信那些五花八门的仙蜕之说。 一瞬之间,曹野心头犹如拨云见日,他低声道:“无常心很像是真的,但那又如何?只要让百姓认定所有仙蜕都是假的,是有人想拿着神火将军的名头行不义之事,到了那时,他们自然会为了真正的神火将军,摒弃那些邪魔外道。” “什么意思?” 曹野话说得太绕,一时间,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只见曹野沉思片刻后,脸上却是露出一抹释怀的笑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能为阮云夷做点什么了。 “意思就是,我们要说一个……一定会被戳穿的弥天大谎。” 深吸口气,曹野轻声道:“比如说,选一个全天下最不可能,但却偏偏和所有仙蜕都打过交道的人做无常心,这样,百姓因不信他,就会连带着怀疑所有仙蜕都是假的,到时,叛军那边的谎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勾娘推门进来时,曹野还睡着。 他们的时间不多,南天烛与火丫他们一早便出去了,现今天下大乱,宁州城里百姓陆续也走了不少,有许多房子空着,留下的家当无人要,南天烛便说要去找几身合身的行头。 她说,既然这一回九死一生,那至少最后,她想漂漂亮亮地走完这一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