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容玢说话时,目光一直看着江文如挺直的背影,在看到那脊背有些僵硬时,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似乎是给她反应的时间,又似乎是让她明白现下的局势。

“‘闻赤松之清尘兮,愿承风乎遗则(1)’,姑娘志向高洁,方寸之地从来未被姑娘放在眼里。”

“姑娘志不在闺阁之间,又在哪里?”江文如突然想起容玢在寒山寺问她的这个问题,原来他当初无需自己回答,是因为他早就看出来了,甚至,比她自己看的还要深透些。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容玢继续道:“但以姑娘之志也当知道,所谓弃人间事,从松子游或乘流泛舟(2)之念,终是一时幻想,避险远祸或洁身自好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些不愿身染污泥,过分在意自身洁净的人,最终只是画地为牢,不知在这浊世之中,评判一个人干净与否,看重的从来不是外表的整洁,而是内心的道义。”

“怀此念之人纵使可以得享一方清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因为他一人的清净背后,是有别人舍身入局,以身赴泥沼行不可为之事,亦是,不可不为之事。”

两下无言。

半晌,他继续道:“玢在出行前一晚就曾对姑娘说过,姑娘是有力之人,亦是有选择之人,有些事,姑娘现在不愿细说,玢也并不想追问,现在只想问姑娘一句话。”

“……公子想问什么?”

“之前姑娘想同玢学棋,玢虽不才,却也想再问姑娘一遍,到了如今,姑娘可还愿与玢共探棋道?”

“共探棋道”,听到他这番话,江文如反倒笑了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握紧掌心,都到现在了,身后那人还在话术上给足自己颜面,让自己不止太过难堪。

经过刚刚那般情形,江文如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否一直太过自以为是了。

这般自作聪明的想和他同道而行,想不动声色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她忘了这般多智近妖之人,如何会看不出自己的心思?

一个之前被她莫名忽略的情况就摆在面前——公子,其实是很危险的。

不,就像袁清之有意无意提醒的那样,是危险至极。

身后那个似乎永远处变不惊的人,自己其实对他毫不了解,现在这个能深刻影响局势变化的人,说想与自己合作,要接受这个挑战么?

“公子……算无遗策。”江文如背身沉默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出的话在这种情形下一语双关。

她轻声继续道:“能与公子同行,与有荣焉。”

窗外忽的起了风,涌进的带着凉意的秋风未能吹动垂挂的布匹,只是残存的力度打在上面,鼓动之间发出飒飒响声,在这寂静之中显得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