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满塘 第196节(1 / 2)

元琅默了会儿才说:“眼睛。膏肓之眼,没有那么清亮,再者……”

他又想起在祭台下那一眼。

阿爷还未发病时,也曾有过这般虎视鹰扬的时候。但那是为君者的眼神,是生杀予夺皆已在掌心的傲然。而这人不同,他眼神虽也凌厉,却只有睥睨厌恶,就好像……

“再者如何?”裴晏停了手问。

元琅收拢神思:“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眼熟,这人我或许见过。”

裴晏转身烧针:“既然能骗过王昶,这人或许可以多留些日子,待我们准备好再……”

“不行!那个人让我厌恶……”

话到一半,元琅忽地一顿,记忆如潮涌翻上来。

“我知道我在哪儿见过了。”

裴晏神色微凝,好在元琅恍惚望着顶梁没有在意。

“陛下即位后,阿娘曾在搬空了的雍王府宴请刘舜。”

那夜,包括萧绍在内的所有人都候在府外,他与钟祺换了衣裳,又从钟祺告诉过他的狗洞里爬进去。

府内走了一圈,才在东院听见声响。

他藏在紫竹林里,遥见阿娘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举杯走到刘舜面前。

月华如水,院中那棵菩提枝繁叶茂,漏下来的光都落在她身上。

“元琮的腿已显病灶,他恐怕没有先帝的命长。我的孩子若不做太子,待元琮死了,我这辈子就只能是个昭仪夫人。史书上那么多刘氏,我与她们有什么区别?”

“可按祖制,东宫一立,你就……”

“那就废了它。”

阿娘扔开酒杯,踢翻桌案,跨坐在刘舜身上。

他看不见刘舜的脸,却看得见阿娘。

一直到结束,她都是那样的眼神。

“安之,你说阿娘今夜瞑目了吗?”

裴晏未作声,默默施针。

困意渐渐涌上来,元琅微阖双眼,又喃喃道:“还差一点……阿娘常说,仗已经打完了,想青史留名,那就要做盛世的明君。我会做到的,安之……你阿爷留下的那些还有我们当年在东山上说的那些……我都会实现的……安之,你相信我……”

他掌心向上,指尖轻拽着裴晏的衣袖。

裴晏抬手收好针,待元琅沉沉睡下,才垂眸轻声说:“你会是的。”

夜深,云英躺在榻上痴痴望着梁顶。

方才太子来请安试探,说已加派人手进山营救,暂时还没有消息,让她不用担心,怀王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这么说,那就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然他理应与她摊牌假意合作才是。

毕竟得位不正,后患无穷。

她这个假皇帝必须得在宫里那么多眼线的眼皮底下寿终正寝,太子才可名正言顺地即位。

云英翻过身。

都说外甥随舅,但这死断袖哪有半点像殿下?她第一眼看见就讨厌,多看几眼更讨厌。好不容易打发走,接连又来了四五拨人,送药的送饭的请脉的弹劾的,统统让她赶了出去。

死到临头了,她就想睡个清静觉,可偏又睡不着。

纱衣中说情状繁杂,待见而详叙。

平哥的性子她清楚得很,遮遮掩掩,必然因为他和裴晏想的法子是她不会答应的。

她想得很清楚了,今夜殿下若能逃过一劫,她便再赌一把。殿下若输给了那个看一眼就讨厌的太子,她也就不折腾了。

这辈子她想要的都有过,今天甚至当上了皇帝,足够了。

忽地,有人叩门。

眼下已近子时,云英没应声,佯作入睡。可叩门声依旧,她这才警觉外头那两个内侍已许久没有声响了。

很快,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陛下,今日浮桥骤然断开,恐非巧合,臣有些线索。”

她倏地坐起身,抿唇道:“有什么明日回宫再说。”

外头顿了顿,回道:“迟则生变。陛下若不想听,那臣便去禀明太子。”

他还要挟上她了?

云英压着火去开门,裴晏抱着件衣服含笑看着她,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内侍不知何时已倒在他身后院中。

“云娘。”裴晏轻唤了声,不等她开口,径直走进房中,“宗子军换班只有一刻钟,你先换上。”

云英戒备地退后:“你们到底作何打算?你不说清楚,我什么都不做。”

裴晏先关上门,转身突然探向她耳后,指尖伸进发间一下子就探到了机簧处,用力一挠,迅速将易容的皮面撕开一道口。

“寺里有口废井通往隔壁庵堂,你换上内侍的衣服,我带你过去。水道虽长,但你过得去的,宋兄在那边等你,具体的待他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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