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 / 2)

沈一逸换了拖鞋,又走出房门。

她拉了两下门,弯下身子研究了两眼电子锁,忽然记忆空空,“爸,老房子的门锁是弹子芯来着对吗?”

沈钦文听到老房子,心里一揪,每次女儿回家不是问报纸,就是问楼下住户,今天又问锁心,她越是问得漫不经心,越让他痛苦。

沈父把水杯递上前,“你老是问这些做什么,我都忘了。”

沈一逸接过喝了口,咽下去道:“我记得是弹子芯,八十年代校区家属院统一装的,什么牌子我倒是真不记得了…..”

“别想蒙混我。”沈父叹气,“偷偷做手术不和爸爸说?”

“急性手术,说了你也赶不来,再说舅舅和秦…..”沈一逸暗声,将名字咽下,吐出好一口气,“照顾的挺好。”

“我听舅舅说了,是秦落去照顾你的,你事后有没有谢谢人家?”

沈父跟在女儿身后,看着她洗手,又看着她吃水果,就是不回答问题。

“唉说起这个也怪我,你业务能力好,工作积极,但人情世故是一点都不灵,就说以前在乡镇工作,要不是我去帮你打点关系,你要考多少次才能的去省厅….现在你人在上海,爸爸看不到摸不着,你自己就多多上心。人家秦落在上海有公司,有人脉——”

“爸!爸!”沈一逸口吻冷着,表情严肃道:“你能别老提秦落行吗?”

“怎么不能提?异乡的老同学胜似亲人,要不是人家秦落手术照顾你,你就要请护工了!护工照顾的能有身边人仔细吗?怎么了?好朋友闹矛盾啦?”

沈钦文本就爱唠叨,好久没见女儿更要喋喋不休,沈一逸在郭瑞家压下去的烦躁,被三言两语点了火,躁热忽地从背后升起。

“三十多岁的人还会闹矛盾啊?”见女儿不说话,父亲又逼问:“你们现在这帮年轻人总爱意气用事,但认真说,朋友之间只要不涉及金钱利益,没有什么好不了的矛盾。”

“你和爸爸说,爸爸听听看。”

听听看?

邪火从脊梁窜到后颈,沈一逸两手插在口袋看着父亲,愣了三秒,她突然开口:

“我喜欢她,但她和别人接吻了。”

….

….

父女无言地对望,沈家陷入了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沈钦文从疑惑的皱眉,再到张嘴又哑语,最后挺直身子两手背到了身后,一副标准的教师站姿。

他明白女儿从不跟他开玩笑。

环境只要安静,沈一逸的神经就能松懈,她放下手中的鸭梨,抽张湿巾擦干了手,“我开了好久的车,去睡了。”

沈钦文吼道:“不许走,坐回去!”

沈一逸听话地又坐回沙发,昂首挑眉瞪着爸爸,但换来的又是一阵沉默。

轰隆——

黑云遮月,抬头不见厚积云,蓄力已久的雷鸣迎来了释放,紧接着又一道电流银丝,停顿几秒后,轰响辘辘立马压过窗边。

沈一逸受不了这种质疑的目光,如同审判,会让影子大笑起来。

让她回想起死去的老刑警和舅舅,他们表情里写满了荒唐与凌厉,同刀片也在她胸膛划开过,令心脏停跳。

或许….或许当年沈钦文也曾用这样目光与自己对峙过,只是她年纪太小都浑然忘了。

沈一逸难得开始讨厌这种绝望。

她突然猛地起身,失控般地吼道:“是你让我说说看的,我现在说了,你倒是讲话啊!!”

沈钦文被女儿这副阴郁冷漠的表情惊吓到,细碎的头发因为挥动手臂的动作太过距离而飘起,茶几上的水杯都在晃动。

“你告诉我,那天明明说好了要去剧团接她,为什么没去!”

过高的音量让肾上激素飙升,血压增高,一时间她的双手双脚有些发麻,可沈一逸没打算停下。

“那个刑警在查案最好时机弄错了线索,你为什么不追他们的责?为什么不申请第三方的解剖,为什么不花钱去登报!!!还有报纸为什么扔了!这么多年凭什么只有我自己努力,你们就可以选择忘记?就连舅舅都可以忘记!!!”

她宁愿父亲在妈妈离开几年后就再婚,这样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恨他。

可偏偏父亲爱她护她,四处奔走带她去看医生,为了陪她成长主动退位,就算她这些年不回家,对方也一句怨言都没有….

细碎气泡在情绪里翻腾,炸出一串漩涡,像烟花旋转又沉浮,断了气的人大口喘息,心想到底要吸多少浓度,心跳才能恢复到正常。

“我也想好好睡觉,想摸狗狗,想坐在公园草地,可它一消失我就会紧张,我会着急。”

她不讨厌十七岁雷雨天和秦落躲在被窝里听雨。

而是太过美好。

舒适地像浑身晒满了日光,暖得让人懒惰,没有灾难,没有冲突,无所事事。

不懂为何妈妈遗留的旧物只长在她的身上。

所以沈一逸问道:“所以你说她要开始新生了,我要我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