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他缩在水里,浑身瑟瑟发抖,捂着眼睛不敢再去看那眼睛,心底默念阿弥陀佛,只求这鬼能冤有头债有主,大发慈悲地放过自己。

可惜云岫的心声这鬼听不见,这鬼还没什么耐心,见他不出来,干脆啪啪啪拍击在鎏金缸体上,使得整只门海都跟着嗡嗡震动。

“还不出来!”语气虽然又冷又凶,可声音倒是怪好听的。

云岫会出来才怪,越发缩成一团。

那鬼又出言威胁道:“再躲躲藏藏,我便喊侍卫捉你出来。”

云岫听他提到侍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可能不是鬼而是人。鬼有莫测神通能害人于无形,岂会需要侍卫相助?

想明白这点后,云岫才怯怯地伸手攀住缸沿去看那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站在宫墙的阴影里,穿一身暗色的袍服,周身照不到半分今夜中秋的月光,面容看不真切,只一双眼睛既冷漠又锐利,像一汪飘着冰雪的寒潭,教人记忆犹新。

云岫看清楚是个人后才稍稍放了心,暗道方才电光火石间竟只注意到这么双摄人心魄、好似能窥探到人心的眼睛,这才把人当成了鬼。

可转念一想,此人即便不是鬼也可能是来抓自己的人,思及此便如同焊死在门海里一般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见他不听话遂发出一声冷笑,已是不耐,正要高声叫人,云岫情急之中伸手要拦,谁知那鎏金缸体表面沾了水变得滑不溜手,他非但没能爬出去反而又噗通一声跌回水中,顿时水花四溅,泼了那人一头一脸。

云岫忐忑极了,又觉自己理亏,便趴在缸沿上向他道歉,“对……对不起……”声音低如鹌鹑,听着好不可怜。

那人冷笑连连,显然已是动了真怒,“你若喜欢泡在缸里,我就命人连缸带水将你这胆大包天的刺客一块儿扔进天牢。”

“我不是刺客!”云岫赶紧为自己辩驳。

那人又道:“不是刺客那为何鬼祟地躲在这儿?还想狡辩!”

“我真的不是刺客!我是来参加中秋宫宴的……”云岫委屈极了,想到自己好端端地进宫赴宴,结果祸从天降被长公主掳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找不到回去的路,大晚上泡在水里,又冷又饿,现下这人又把自己当成了刺客。

进了天牢的刺客会是个什么下场,云岫都不敢往下深思。不过既然这人把他当成了刺客,应当不会是长公主那边派来抓自己的人,只是今夜险象环生的经历着实把他吓坏了,云岫不确定地问对方:“你真的不是长公主派来的人?”

“长公主?”那人一愣,再次打量云岫,见他湿漉漉的一团,衣衫已被泡得不成型,如同一卷烂咸菜,发髻散了,头发丝乱糟糟地贴在额头脸颊上,好不狼狈,唯有一双杏眼含着一泡泪却干净澄澈,显出些许涉世未深又可怜巴巴的娇憨来。

“嗯……”云岫揉了揉眼睛,可他手上都是水,越揉视线越模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眼泪。

那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刚从永安的宫里跑出来?”

云岫点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水里,像是下了场小雨。

这雨量着实惊人,那人似乎从未见过这般能哭的,震惊后忍不住讥讽道:“旱年若是有了你,钦天监的人能少掉几斤头发。”

云岫没听懂话里的挖苦,倒是听出了对方在得知长公主后流露的诧异,便确定了他不是来抓自己的,又因实在走投无路,只好病急乱投医,“我没撒谎……我真的是来赴宴的……你……你能告诉我设宴的地方怎么走么?”

那人又是许久的沉默,久到云岫以为他会拒绝,正忐忑着,忽听对方冷淡地对自己命令道:“你先出来。”

云岫傻愣愣地应了声,试着爬出门海,谁知进来容易出去难,打滑了几次又被灌了好几口冷水就是爬不上去。

许是见他笨得离谱,那人实在看不过去便伸手拉扯了一把。

云岫借着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气喘吁吁地爬出了水缸。他原地跺跺脚,裤管、靴子淋淋漓漓地带出许多水,又溅在人家身上。

那人:“……”

云岫去掏袖管里的帕子,结果帕子也是湿的,压根没法用,“对……对不起……”

那人懒得搭理云岫,负气甩袖而去。

云岫被冷风吹得浑身直打摆子,见人就要走远忙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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