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2)

谢君棠立即把人按在御椅上,忍着怒意一叠声地让冯九功去传医官,又命方玉打了盆冷水进来给手指降温。

医官来得很快,起初听到要他带上烫伤膏,还以为是皇帝伤着了,可等进了含章殿,却见御椅上坐了个杏眼桃腮的少年,而此间主人奉天帝却站在一边盯着少年浸在水里的手,龙颜极其不悦。

医官先前也隐约听了些外头的流言蜚语,心里对这少年的身份便有了些许猜测,但他在宫里当差日久,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面上分毫未露异色,朝奉天帝磕了个头后也不敢起身,垂眸恭声道:“请贵人让小臣看一看手。”

方玉眼明手快,立马取了块干帕子要为云岫擦手,哪知却被拦了下来,谢君棠夺过帕子捞起云岫的右手细细擦拭,尤其是擦到指尖烫伤的地方几乎不敢用力,只用帕子轻轻贴了贴,云岫仍疼得嘶了一声,像只伤了爪子只会喵呜乱叫的奶猫。

谢君棠眸色愈暗,眉眼压得很低,仿佛极力压制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俯下身凑近了细看,云岫手没有平日里的温软,摸上去冰凉一片,指尖的皮肤被冷水泡得微皱,红肿和水泡格外分明。

医官等了半天,悄悄抬眼,发现一向高高在上的奉天帝竟俯首低眉地给那少年吹着手指,问他还疼不疼,那少年眼角和菱唇红得灼人,瑟缩着摇头,分外楚楚可怜。

这一刻,在医官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场景——猛虎低首,蔷薇泣露。

又过了会儿,那少年的手才慢慢伸了过来,却是被另一只大手用一方精美的绣帕托着递到了眼前,医官忙驱赶走那些纷乱的杂念,回神检查起伤口来。

因水泡较多较大,医官用烤过火的银针来挑破,挤出里面的水。这个过程有些轻微的刺痛,云岫极其怕疼,他下意识想缩回来,但抓着他腕骨的那只大手像铁一样牢牢箍着,不容许他临阵脱逃。

云岫只好咬住左手手背,以防自己痛叫出糗,脸也偏转到一边,不敢去看那根银针。然而很快,他的左手就被拂落,整个人陷入一片温热坚实的胸膛内,谢君棠抚着他的脊背,把他揽入怀中,让他那些下意识出口的破碎声音淹没在自己胸口,直达心底。

即便他俩之前做过许多比这更亲密的事,但云岫的脑海仍旧一空,心咚咚跳个不停,仿佛即将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十指连心的痛都被格挡开十万八千里,除了那片胸膛的触感和耳畔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医官处理完伤口,留了药膏,又交代了近日忌辛辣、切勿碰水抓挠等话才退了出去。

殿内安静极了,云岫闷得脑袋发胀,那些退化的五感逐渐回笼,他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想用手推开对方,却再次被擒住了腕子。手指刚擦了药,厚厚的一层,谢君棠松开他,目光不善地警告道:“再不安分,别怪朕把你捆起来,手什么时候好全了,什么时候松绑。”

他说得极其认真严肃,显然这话不是一句玩笑,怒意如有实质,此刻必定已经烧成了汪洋。云岫讷讷不敢言语,惊恐胆怯的目光暗暗尾随着谢君棠,亲眼见他随手拿起案上的碗一饮而尽。

那是方才他吃剩下的甜汤,原本属于谢君棠的那一碗被搁在一旁分毫未动。

云岫抿了抿唇,有话挂在喉头,可最终什么都没有出口,他敏锐地察觉到,甜汤并没有浇灭谢君棠的怒火,若他再不合时宜地说错了话,势必会有难以预计的后果在等着他。

含章殿内的空气像是被烈日暴晒后的泥浆,干裂滞涩。

云岫苦思冥想着转圜的话,但最后这点沉默却是被谢君棠率先打破的,他问云岫:“你都看到了?”

第112章 风筝

云岫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长睫微垂,眼角还沾着尚未干透的泪痕,配着一抹残红,有种撩拨心弦的美丽,他窘迫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方才偷看密报的大胆行径。他以为谢君棠接下去会斥责或是有别的惩处,但什么也没有,对方仍放任他坐在自己的御椅上,然后命冯九功去把卫袅找来。

龙骧卫大统领卫袅来得很快,他一身甲胄,行止间发出沉闷的动静,像是一座杀伤力极大却尚未点火的炮台,仍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若是换做别的场合见到这个人,云岫兴许会胆怯抵触,但此时身旁站了个威势更盛的谢君棠,那点压迫感就变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谢君棠召见卫袅,显然是有要事吩咐,云岫想把御椅还给对方,但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从容有力,不容抗拒,他只得继续坐在上面,局促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