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最坏的准备……

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却吸不进一丝氧气。

巨大的痛苦和灭顶的自责几乎要将他撕裂。

“程先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医生的话再次将他打入深渊,“大出血虽然止住了,但失血量太大,身体极度虚弱。腺体功能因之前的抑制剂和此次重创几乎完全紊乱,内分泌系统崩溃。更严重的是……”

医生停顿了一下,看着韩毅瞬间惨白的脸:“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应激反应,对他本就脆弱的生殖系统造成了永久性的、不可逆的损伤。以后……自然受孕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永久性损伤……基本为零……

这最后的宣判,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

韩毅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转过身,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滚烫的泪水混杂着额头上再次崩裂流下的血,汹涌而出。

两次!两次都是因为他!

“医生!医生!”何助理的声音带着急促的恐慌响起。

韩毅猛地回头,只见医生已经快步走回了抢救室,而何助理正指着抢救室门上方的小观察窗。

韩毅踉跄着扑过去,透过那小小的玻璃窗往里看。

程梓嘉已经被推了出来,躺在转运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无菌毯,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氧气面罩依旧覆盖着,透明的罩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他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空洞而涣散,没有焦距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那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痛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被彻底抽干了灵魂的死寂。

韩毅的心像是被那只空洞的眼神狠狠攥住,揉碎,痛得无法呼吸。

*

nicu外的观察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特殊药剂的冰冷气味。巨大的玻璃墙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

玻璃墙内,是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各种精密仪器闪烁着幽微的光芒,发出规律或急促的蜂鸣。穿着无菌服的医护人员如同精密仪器的一部分,在保温箱之间无声而迅捷地移动。

韩毅和何助理站在玻璃墙外,如同两个被遗弃在末日边缘的孤魂。

韩毅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其中一个最靠近角落的透明保温箱上。

那个保温箱很小,像一个脆弱的水晶棺。

里面躺着一个……小得不可思议的生命。

皮肤是近乎透明的暗红色,薄得能看到下面青紫色的血管网。

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只有成人的巴掌大小,细瘦的四肢如同枯枝,上面贴满了各种细小的电极片和导线。

一根细细的呼吸管插在他小小的鼻孔里,连接着旁边一台正在有节奏地发出轻柔“噗嗤”声的呼吸机。

他的胸口随着呼吸机的节奏微微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一条代表着心跳的绿色曲线微弱地跳动着,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玻璃墙外韩毅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九百克。

他的孩子。

他和嘉嘉的孩子。

在经历了那样惨烈的风暴之后,提前来到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散。

韩毅的双手死死抠在冰冷的玻璃墙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

巨大的心痛和后怕如同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不敢呼吸,怕惊扰了那个正在为生存而拼尽全力的小生命。

保温箱里的宝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极其轻微地、如同蝴蝶振翅般动了一下细瘦的小腿。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动,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韩毅强筑的所有心防。

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压抑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呜咽声从紧咬的牙关和喉咙深处无法抑制地溢出,破碎不堪。

那呜咽声里,是滔天的悔恨,是灭顶的自责,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更是……一种名为“父亲”的、沉重到几乎无法承受的爱与痛。

何助理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玻璃墙上那个颤抖的、被痛苦彻底压垮的高大背影,又看向保温箱里那个脆弱却顽强搏动的小生命,最终,目光投向nicu深处,那里,程梓嘉正在另一片死寂中独自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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