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尽管很快就被守卫劝走,但她仍然记得那日熊熊焚烧的火海,嘶哑不甘的哭嚎,与最后空气中弥漫的焦臭气息。
成为她近日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当然知道太医署的无奈,却又厌恶他们因为无能所以选择最粗暴的解决方式。但她更知,若是一开始就不去将那些暨州的流民当做棋子,故意让他们去感染他人,就不会有这些悲剧。
她不知道自己胸腔中阵阵翻涌的恶心感,是因为回想起那晚焦臭的尸身,还是更恶心有人贪婪的嘴脸,与这个腐朽王朝在行至末路时因溃烂而流下的浓疮。
郡主,您没事吧?听见车厢内的动静,车外守候的侍从紧忙询问。
叶晨晚强行稳住呼吸,冷声道,无妨。
她虽如此说着,压抑住胸腔中的恶心感,却忽然感觉心口一痛。
钻心的刺痛,几近要撕裂肺腑,将心脏穿透。她的面色倏然苍白,冷汗自额间滑落。
痛感只在一瞬,很快就归于平常。她仍是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本能依旧让她心中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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焘阳宁王府
焘阳地处北境,秋日的时节,寒意便已经浸没开来。
在接连两日的秋雨后,今日终于放晴,洒下些许凉薄的温热。
但羡云仍是早早地扶着叶珣到了庭院间坐下,殿下,今天难得出太阳,院子里的木芙蓉也开了,您看,这是个好兆头呢。
叶珣在这个时节便已经穿上了厚衣,系好披风,日光也不曾温暖她苍白的唇角。前些日子秋雨连绵,今年她的寒疾发作得格外地早。
她看向庭边芙蓉,红白二色各开两面,皎若白月,艳胜红莲。在深秋清晨的霜露中,依旧开得繁盛灼人。
叶珣笑了笑,伸手拭去木芙蓉花瓣上的霜露,木芙蓉又名拒霜,霜侵露凌不改其艳,甚好。
羡云看见自家殿下难得笑起来,精神也比平日好了许多,自己的心情也舒畅起来,殿下喜欢?我一会儿让他们挑几盆开得好的,专门放在窗边,这样殿下每日都能看见了。
好。叶珣摩挲着木芙蓉的花瓣,刚打算折下一支时,喉头忽感一阵腥甜。
而后皎白的芙蓉花上,晕开刺目的,艳丽的鲜红。
意识涣散的最后,是羡云焦急的呼唤,殿下殿下!您快醒醒!!
再睁眼时,是床榻的帷帐,汤药的苦涩,与几双焦急的眼睛。
殿下,您终于醒了羡云眼眶红红的,一看便已经哭了不知道多少次。
叶珣本想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浑身冰凉,四肢都像是浸没在冰窟中,毫无知觉。
大夫在何处?她轻声问。
一声应答,大夫站在床榻边,神情欲言又止,显然在斟酌用词。
叶珣神色仍是平淡,缓缓道,我还剩多少时日,直说就好。
您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若还有事不曾完成,还需抓紧时日。看着这个被寒疾缠身多年,自荣光熠熠被消磨得虚弱不堪的女子,大夫终究不忍,委婉道。
未曾完成的事叶珣眸色幽幽,最终挤出一点怅然的笑意,普天之下,又有谁不知本王唯一的遗憾呢。
她看向羡云,嘱咐道,唤问春来,立刻。
羡云知道叶珣要吩咐要事,不敢怠慢,立刻一溜烟地离开房间,吩咐下属去唤叶珣的副将柳问春入府。
柳问春在入府的路上,便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但当真正步入叶珣房间,看见沉默的众人与面色惨白的叶珣时,她还是眼眶一红,匆忙在床榻边跪下,殿下,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们都退下。
在屋内其他人都尽数离开,房间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叶珣才伸出手,那双冰冷的手将一枚精巧的玉符放入她的掌心。
这枚雕纂精致,其间流淌着殷红的玉符,上刻有叶字,在看清这枚玉符时,柳问春当即哑声问道,殿下,这玉符
她当然识得这玉符,这是叶氏的家主令牌,可以号令整个北境宁王府的势力。虽然不似虎符能直接调动兵马,但宁王府在北境两百余年的积淀也不容小觑。以叶珣多年的声望,对于她们许多下属而言,这枚玉佩的分量远比虎符更沉重。
你即刻动身,务必要将玉符亲自送到晨晚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