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1 / 2)

今天第三个被处斩的,他之前是京城里当官的,现在还有个哥哥在晋王手底下做事,家里有些权势,他虽然犯了死罪,人保不下来,但是打点打点,留个全尸方便下葬还是可以的。师傅看着他诧异的神色,咧嘴一笑,所以告诉你,把人当猪杀是不行的。猪与猪没什么区别,人与人可大有不同。

他自此跟着老刽子手拜了师父。学砍头,学门道,接了师傅的班,在菜市口砍了十年的头。

这些年被问斩的人并不少,偷鸡摸狗的下九流多,达官显贵的富老爷也不算少。对于后者来说,罪名往往没那么重要,大多数都是在朝中站错位置,随便安个由头下狱的。周老五并不关注他们下狱的原因,只是这些人的家人大多都会想办法给自己塞点钱让他下刀利落些,再体面点给人留个全尸,再有些手眼通天的有些手段,他自然也要学会装聋作哑。

这些年他靠着这些钱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说什么乱世人命不如猪狗,杀人可比杀猪赚钱多了。

但是今年这钱,赚得多少有点烫手了多得烫手,拿着也烫手。周老五不信鬼神,倒也不觉得赚这些钱损阴德,但今年处斩的人,还是多得让他恍惚觉得在割韭菜。

这还没到秋后问斩的时间,已经不知道处理了多少斩立决的人了。

先是因得宣王,也就是如今的庶人玄旸逼宫一事。他仍还记得那一晚据说皇宫内火光冲天,都杀到了帝王所在的含元殿,墨临城内一时人人自危。自那天之后,就有无数官兵在大街小巷内四处抓人,如同恶鬼,被抓走的人,最后也大多上了断头台。

一刀又一刀,一颗颗人头落地。越来越多的人往他手中塞着银钱,只求他手起刀落来个痛快,断骨不断皮,给自家亲人留个体面全尸。还有更多人,九族都押上了刑场,尸体无人收敛,只有偶尔三两义气好友偷偷摸摸在半夜将尸身收走下葬。

人头滚地愈多,他手中的银锭也越多。周老五觉得这钱拿着有些心虚,但看着场外行色匆匆的官兵,他想,传闻说这世道要乱了,多攒些金银,才是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的硬通货。

他拿着烧酒浇了手中刀,心一横,又提刀上了刑场。

而没过几天,有言白虹贯日,荧惑入于南斗。宁王曰,有小人胁于君王,陛下有难,不可不救,当兴兵,清君侧。

玄历承佑十六年四月廿二,焘阳起兵,铁骑如云,一日便连拔五城直往南下,史称宁昭之变。

宁王在本地收到的传书,上有祭司手札,言四月廿二,土入危,天下乱,国亡将死,而宸星入北,当兴兵。此事自是一件秘辛,无他人知晓。

短短数月,墨临城破,太子自缢,君王不知所踪,这个古老王朝的崩塌如同一盘散沙。宁王入城,称而今天下无主,由其暂为摄政,自皇室择能人者以继大统。

异姓王无诏带兵入京,代为摄政。其狼子野心,不言而明。谁都知道,短短半年,乾坤颠覆,这天下是要易主了。但忌于皇城内日夜巡逻的燕云军,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沉寂,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王亲贵胄被连夜送上刑场。不过半月时间,无数王侯人头落地,刑场上哭嚎怒斥不绝于耳,仿佛修罗地狱。

周老五的拿刀的手都开始麻木,这些天日日夜夜都有被处斩的人,王公贵胄亦或中下九流,在屠刀下不过都如草芥应声而断。正是盛夏的时节,最是雨水充沛,天空飘飘摇摇落下细雨,混入刑场上斑斑血痕,化作血水四处流淌。

他麻木地喝着酒,看远处囚车遥遥行来,车中押送的中年人身躯肥硕,几乎将囚车内的空间占据了大半。他蓬头垢面,淤青满身,明显已经受过不少拷打,许是死前回光返照,倒是精神矍铄地在囚车内骂声不绝。直到被押上刑场,侍卫踹上他一脚才终于安静下来,却仍还是目光狠狠地盯着众人。

瞧这副模样,兴许也是某个王侯或者官宦。

周老五无所谓地继续喝酒,这世道王孙公子在屠刀下尚不如普通人,没什么稀奇。被压上刑场时还桀骜不驯的大有人在,等到屠刀落下来之后就会安静得像个鹌鹑一样。

监斩官验明真身后,唱到,玄子恪,验明正身,行刑

他终于抬起头。玄子恪他记得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安阳侯玄子恪,当初为了修自己享乐的别院,就把他的祖宅夷为平地害他四处流落的安阳侯!

直到被押上断头台,男人仿佛要在死前将所有怨恨都宣泄而出,用尽所有力量嘶吼。

叶晨晚,你慢侮天地,悖道逆理!矫托天命,伪作符书,欺惑众庶,震怒上帝。罄竹不足以书其恶。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

眼见菜市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感受到一丝快意,更大声道,陛下为什么被你下令匆匆下葬,太子殿下为什么自缢东宫!?你狼子野心,忝居摄政王之位,伙同祭司,祸乱天下,必有果报,万死不足赎罪

而后便是不堪入耳的谩骂。菜市口下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四下哗然,议论纷纷。有胆子大的跟同咒骂,也有人将手中的菜叶砸向台上人,控诉他之前鱼肉百姓的恶行,顿时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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