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易恪不信,硬是拉着?他一起下了楼。庄宁屿从小就在这一带长大,和街坊邻居都?混得很熟,人才刚出单元楼门,远处蛋烘糕摊的老板娘已经开始手?法娴熟地?给小锅刷油,一个奶油肉松一个土豆丝,做好后香香脆脆装进袋子里,还?给旁边的易恪免费送了一个海苔肉松口?味。
两人从早市的头走到早市的尾,回家的时候,易恪左手?拎着?青蟹羊排干鱿鱼,右手?拎着?蔬菜水果?橄榄油,胳膊下还?夹了一大束含苞待放的鲜切花,庄宁屿跟在他后面,一手?插兜,一手?端着?杯蜂蜜柠檬水,边走边提醒:“我不会做螃蟹。”
易恪说?:“我会。”
因为早市的调味料不齐全,他还?在app上买了一堆东西。庄宁屿起先并不想管,一直由着?他折腾,自己则是坐在书桌旁处理工作,结果?闪送小哥来了一拨又一拨,完全没有停的趋势,等门铃第四次被按响时,庄宁屿抱着?胳膊站在门边,眼睁睁看着?小哥递进来了一个印着?lv的黄色购物袋。
易恪指着?脚上的一次性酒店拖鞋,理直气壮地?嚷嚷:“这个不舒服,我要?穿正常拖鞋!”
庄宁屿:“……你穿。”
小厨房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午餐是葱油蟹和家常版海味面,料理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易恪忙中抽空瞥了一眼,是内部?工作群,庄宁屿也在同一时间接到了邱猛的电话,说?尤途在人证物证面前,已经承认了当年的事。
“承认什么了?”易恪端着?两个面碗出来。
“承认尤红和童一帅其实并不是情人关?系,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就像银·bar之于童一帅,童一帅也是尤红最满意的‘作品’。”她?确实喜欢他的骨相,所以附着?在骨骼上的皮肉,也必须同样完美无瑕,于是尤红亲自操刀,一点一点,精心雕琢出了手?术台上那张宛若阿多尼斯般俊美无双的脸,他是她?的象牙,也是她?的玫瑰叶,是莎乐美眼中最圣洁的约翰,和犹太国山顶上扑朔着?吹进山谷的积雪。
到后来,就连尤途都?觉得这样的手?术频率有点过火,但却没能劝得动两名当事者,用他的话说?,“他们?已经彻底疯了”。
“怪不得童一帅的伪人感那么强,长得跟小说?封面似的。”易恪拉开椅子,“看来尤红的审美也就那样。”
“我们?之前的推测并没有出错,尤红是完完全全的事业型人格,甚至比童一帅更加严苛狂热。”庄宁屿说?,“在一次手?术中,为了追求更好的效果?,她?给童一帅注射了尚未在国内获批的新型填充材料,导致后者的脸出现严重增生感染,几乎毁容。”
童一帅当然是崩溃的,但尤红安抚他,说?材料取出来之后就会没事,他也只有选择相信——人在绝望时,往往会本能地?逃避真?相,只抓住那一丁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放。两人在这件事上有着?相同的“保密”需求,所以在尤红的运作下,童一帅不管是在星美丽还?是其他医院,就诊时用的都?是别人的假身份,没有用他自己的本名留下任何就诊记录。这也是警方在案发后,误判他“并没有健康问题”的重要?原因。
填充材料不仅毁了童一帅的脸,还?毁了神经系统和免疫系统,他的身体很快就被疾病蚕食殆尽,任何一种食物都?有可能引发新一轮的过敏,所以只能靠着?大量补剂和药物维持生命,戒酒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
到最后,尤红终于慌了,身为医生,她?当然知道童一帅的脸再无任何恢复的可能性。据尤途自述,当时自己的母亲已经出现了极为严重的焦虑症状,虽然医美行业的失误并不罕见?,但那并不是普通求美者,而是童一帅,拥有庞大粉丝群的童一帅,按照他在锦城、在互联网上的影响力,一旦事情被曝光,那一切就都?毁了。
正因如此,后期的尤红几乎对童一帅言听?计从,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想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据尤途交代,尤红甚至已经亲手?为他设计好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消失”,保证不会被警方觉察出任何端倪,只是没想到,她?自己却先一步“消失”在了童一帅手?里。
店庆当晚,童一帅在毒杀完一楼所有客人后,又回到三楼办公室,用一杯加了氰|化物的芒果汁结束了尤红的生命,没人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哄骗也好,强迫也好,总归事情都?走向了同一个结局。尤途说:“我母亲在店庆前几天,其实已经隐约意识到了酒吧的不对劲,可能是第六感吧,总之她?根本不想参加什么玩偶之夜,但又必须得时时刻刻看着?童一帅,免得他失控发疯,所以那一夜,我母亲要?求我一起跟去了银·bar。后来我在车里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打电话给她?却一直没人接,于是就想去童一帅的办公室里查看究竟,结果?推门之后……一切都?迟了。”
母亲被推出去的尸体,桌上的果?汁杯、毒药瓶,以及满屋的酒味和汽油味。尤途惊慌地?扑到窗口?往下看,第一反应是打110和120,但童一帅坐在办公桌后,像鬼魅般抬起头,面具幽幽闪着?银光,问他:“你不想留下星美丽吗?”
报警的代价,是母亲和星美丽被查个底朝天,那将代表着?什么,尤途心里再清楚不过。
童一帅继续开口?:“一楼,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会死?,是因为我,我想让他们?死?,是因为你的母亲,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一楼,所有人都?死?了。尤途在初听到这句话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骇然淹没,并且出现了强烈的耳鸣现象,双腿几乎站立不稳,想说?对方是疯子,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直地?站在一旁,像一具无法自主行动的玩偶般,眼睁睁看着童一帅灌下了最后一瓶酒,看着?他戴好面具,再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过了桌上的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