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另有道士规定的《天师符》、《天师玉匣记》、《天师万年历》,《天师神魂执照》各一册。
这些明器都摆好,仆从们给白氏磕好了头,下去找管家讨赏。
宣少爷掀开祭棚,他大声说:“张仙师,请您来压一压我妻儿的魂儿吧!”
下一秒,有个黄衣老道士迈天罡步,“腾”地一下就飞上祭坛,出列的高人被好多人给认了出来。
张仙师!这可是位高人?
宣家这是下了血本要来一场驱魔啊!
丧事上的人们纷纷议论之余不由得对葬礼的内部产生了联想,莫非这棺材里的白氏……真的不是人!
外人为何会这么构陷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妇道人家?这得把白氏嫁入宣府的故事慢慢从头道来。
那阵子,凡是坐船路过浙江的外仕幕僚,行旅商人,总能闻到街头空气弥漫着一股酱香味。开酒楼的人都知道,最上好的头道酱油,能将食材提鲜百倍千倍,安昌的母子酱油,入口不咸不淡,回甘甜鲜,久藏不腐。
这一代,铺面的东家少爷就是死者白氏的丈夫宣庵亭,他祖籍绍兴,为人恪守祖宗法度,张罗铺子生意到二十三岁才娶头亲,但乡间人最近常议论这位酱园店的少爷新娶的一房妻。
大伙还记得初见白氏的光景,当时腊月刚过,古镇的景致却仿佛变了人间,某日响晴,一条独此一家的乌篷船淌过简陋的桥洞,这三爿开合的船篷便载着旗袍女人和孩子到了宣家祠堂的台阶下。
母子二人听说从舜王庙来,赶路时只吃一顿饭,面黄肌瘦的孩子叫啥,当时没人知晓。
宣家那天更没派人来接她们母子过门。
在外人看来,这并不足为奇,宣少爷与她还是数年前有过一段风花雪月,如今却有了一个风流孽债,谁会愿意信?可白氏前几年被师父已经赶下戏台,遍寻数载有了孩子父亲的音讯,只得无奈拉着证据上门认亲。
保守规矩的古镇上下见不得她这种人,婆子媳妇面露不耻地看看白氏生的男孩子,鼻翼两侧的颤抖是奚落的。
多少个眼睛看着呢,戏子的儿子眼睛生的细眉吊梢,面容白皙清秀,根本不像宣家人,更吓人的是,这个男孩从胎里掉下来就身带异象。
全镇开始取笑宣家,阴阳怪气的:“怪了怪了,那白色头发就完全不像酱油少东家!别是野鸡偷人下的野种。”
宣少爷也是有苦说不出。当年出门做买卖,却瞒着家族和戏子勾栏厮混是一桩,后头的磨难此时才刚刚开始,本来他对母子就毫无怜悯,从前那些戏台上一分钟的事,都是从前的时候,如今又要演一出救风尘,让他把一个民间下九流接进门尊夫人,该多愁人啊。
古镇的流言蜚语再一起,宣少爷对白氏和孩子,也全没有耐心可言。酱油铺表面上多了一个少奶奶,这位少爷白天却只顾张罗生意,夜里也是出门寻花问柳,有时跟人在茶楼顽到半夜三更,府里的丫鬟小厮不送三餐膳食给少奶奶也没人管。
白氏忍着。府里的人也纳闷,白氏这都饿不死吗?镇子上的人因此开始编排一些流言蜚语,而在这群畜牲中,最先把女妖看穿了的当地百姓是酒楼小二阿旺。
他是宣府厨娘翠英的相好,常听到对方说,少奶奶和她儿子好生奇怪,半夜住在阁楼不好好睡觉,总打灯笼,偷去河边。
阿旺想起古镇有个怪谈,一个书生娶了一条赤炼红蛇,后来在端午节那天活吃了夫家满门。
他把事情说给了好多人听,香艳的鬼故事总是勾人肚肠,在座的有酒家掌柜,戴乌毡帽的说书人,还有好多长胡须的族中男子。
起初大家也是听个笑话。
直到阿旺吐着瓜子皮,仔细形容起昨晚他看到白氏母子二人的夜间怪状。他说自己看到白氏脱了衣服下水抓鱼,双脚像能变蛇。
“阿婴,娘亲抓给你的生泥鳅都吃饱了吗?呲溜呲溜,阿娘,好吃,比耗子肉好吃。”
阿旺还学了白氏一句,扯嗓子告诉大家,如果谁家丢失了腊肉鱼干可还好,就怕孩子落入蛇口。
茶楼一片死寂,至此流言再度四起,沉不住气的宣少爷把这古怪的妻儿押在后院酱油缸边,亲自搜出一身上古祭祀的绿红色傩戏服装和一块恐怖的巫鬼面具。
恐惧感逼着宣少爷用绳索把母子捆起来,毒辣辣的雄黄水泼脏了他们的脸,而后烈日又晒干了他们体内所剩无几的水分,到白氏和孩子奄奄一息,她的脖子和腿上已经是一圈血红色的香炉烫痕……
“看来,傩人大祭司她说的一点也没错……一个傩仙被发现祭祀者身份……是注定活不成了……”
白氏眼眶有泪,却无爱,她幽幽地苦笑。
穿右衽长马褂的圆片眼镜男人冷冷淡淡地对着管家挥挥手,“巫蛊,自汉朝以来都是民间的的祸害,为了我全镇百姓的安危,这对母子不能留,我定要舍身取义,大义灭亲。”
宣家少爷留下这样的话,十几个家丁把他的妻儿推入泥坑,白氏被一把无情冷血的暴力和黄土盖住面部,全黑瞳孔的她抱着孩子一起蜷缩在坑底,宣少爷也有些怕了,命令两个家生仆从多担了两个酱缸,把这活死人坟墓埋的死牢又结实。
他还说要把妻儿镇压四十九天。
因为本地民间普遍信仰道教,认为人死三天,灵魂就要正式到阴曹地府报到去,或者被神佛使者接走。一般只有善人才能被神接走,所以民间所说的接幡就是佛来接引亡魂的意思。而家人此时诵经,也能为死者免罪,使其不堕入地狱、恶鬼、畜生三恶途。
此外民间还有另一种说法,死者从去世之后的四十七天内,每隔七天阎王要审问亡魂一次,定功过,平善恶,这个习俗又称过七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