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当时,东岳就只有五个帝君,太昊氏,金虹氏,天帝之孙和盘古分别在东方, 南方和西方,但这最后一位冥帝竟愿意孑然一身地来到东岳正殿辞别天地君身。

他还说:“不问缘劫,我心不悔。”

宣婴真想一巴掌打醒他, 让这人看清楚他心中那个厉鬼并不值得这样做。

可随即他闭目一睡, 已经去了人间,只在生死簿旁边留下了一颗因果。

宣婴知道,这树的最后一颗果,就是他的人间新名字——那个‘神’选之人,沈氏后人沈选。

从此, 世界少了一个无情鬼,又多了一个执念人。

可成为一个人,对牝山大帝来说,不止是削福减寿,还有别的劫。

因为水官本是按例考较世人功过之期之神,冥神体质又是至阴至寒, 所以说,“沈选”来世会被各路恶鬼缠身的命运也已经早早注定了。

为了一个小厉鬼赌上这一世轮回受苦,天人之姿的高冷帝君完全是赔本到家。

与之前后脚大动元气的还有地府的房价上涨幅度。

知情人士如果敢吐槽,都得来一句。

投胎是吧, 因果是吧,看吧,好好的两个人,这下都工伤了。

……

终于看懂了这一切,宣婴不禁脸色难看到极点。

对他来说,这位“阿木同志”和他那些生死离别的记忆以前就像一场梦,宣婴从来不知道曾经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种下了一棵因果树,更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一张张陌生的脸,但他失而复得后的心情现在只有四个字,如遭雷劈。

耳朵里边此时有一位故人的声音传来,不是别人,正是沈选在梦中惊醒前的大喊一声。

“他会死的!”

“阿婴……阿婴,你醒醒……”

宣婴把自己的脚步加快走了过去,他已经回忆起一切的表情更是变了。

因为能刺激“沈选”想起以前的他自己是谁,也唯有宣婴上辈子的身世,刚才他们似乎是一起把梦做到了最后一步,现在对方还在试图抱着假尸体不停地试图唤回前世的厉鬼。

可是以前的事也没有回转可能了,他从未来过来的双手怎么也擦拭不干净这张脸上的血迹,沈选一边救上辈子的宣婴一边茫然地流泪,他左眼留着的血泪融着“宣婴”脸上那道残花一样的胎记让伤口染成了一朵漂亮的梅花。

那种感觉,让他被折磨到了极致,又在骤然间感觉到了某种……恢复记忆的大脑疼痛……

故事的开始,到底是什么?是民国时期那场绍兴惨案的因果悲剧,还是奈何桥头的初见端倪,亦或者是1959年,那让一身鲜艳夺目的少女扑进少年世界的瓢泼大雨?

“诶!沈选的魂魄回来了!宣婴你听没听见?你们两个在哪儿呢?”

沈选的人听到了土地爷叫魂似的话,摇晃几下,站稳后,他慢慢回忆起来自己是谁了。

他好像还看到了宣婴真正的人影在靠近过来,沈选的眼神闪过颤动,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清明,他轻声细语问:“阿婴……?”

才问了一遍,沈选已经控制不住爬起来跑向这边,他眼前正在浮现出前世这个厉鬼身上种种不幸,但是转眼就没了,他们的面前只有彼此。

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下,是沈选常年平静如水的脸露出了裂痕,转而被焦躁,不安和恐惧覆灭的样子占据,他刚才就不太对劲的身体,还在宣婴面前就险些出问题了。

好在瞬间就有一道属于某位宣大将军的气息扑面而来,又像从小那样救他。

但宣婴设法扶起他的时候,沈选的眼里依旧情绪放空,脸色也很不好,他也就没注意到双方都是这样子的古怪,而当宣婴亲眼看到沈选耳朵后头的皮肤,宣婴两眼开始一阵天旋地转,眼睛里掀起巨大的惊涛骇浪,他甚至强行控制住大脑在发黑的痛苦,嘴唇狠狠颤抖了一下,问出了一句话:“……你的身上,是什么时候长了这块青色……树叶形状胎记的?”

宣婴的眼神暗了下来,逼近这张脸的下眼睑成了一片跟愤怒相连的血红色,他整个人好生气,但也不知道是恨自己还是恨谁,但是这种种恨显然都不是给沈选的,这也恰恰是问题的重点了,他根本不是恨这个人,那心里汹涌的俗世欲望也就只有无穷无尽无法被时间该表的爱了。

厉鬼宣婴……真的早就爱上了这个人,可谁能告诉他?他爱的是谁?

这种自我怀疑,并不是后悔,只是宣婴这一刻的扪心自问,当摆脱彼此的名字和皮囊,他能否看穿这张脸背后的灵魂呢。

沈选看着宣婴对他露出这种爱极了他,也怨极了他的割裂眼神,他也微微一顿,一片苍白无血色的嘴唇裂开了一条条缝隙,他习惯性伸出手去触摸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却遭到了宣婴非常明显的抗拒。

沈选被他躲开的样子灼痛,反手就攥着宣婴的手腕,甚至不顾他浑身在不自觉痉挛发抖,他往日的样子荡然无存,因为他突然好怕,他更顾不得什么温和,什么礼仪,他只剩下原始的,粗暴的人欲都特别怕宣婴离开自己一次。

沈选:“阿婴……”

“闭嘴!你不要这么叫我!”宣婴把手放到头部,用掌心捂住耳朵,狂躁症发作一样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他的表情也变得委屈和尖锐。

“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一句真的!你就是个……骗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你还想要怎么样……牝山!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