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 发现赵弛似乎在思量什么,步子不由往前迈。 倏地,眼前一黯,水笙整片视野陷入漆黑。 惊慌之下,左腿打颤,一下子失了准头,举着油灯往前摔了。 赵弛听到动静便往他身边赶,无奈还是晚了一步。 水笙栽倒在地,手先撑着,两肘阵疼。 “水笙!” “唔,唔,没事,不疼,嘶……” 水笙强忍胳膊肘的疼痛,整个身子一轻。 赵弛抱他回到正堂,刚垮门槛,屋内一点油灯的亮光缓缓落入眼底, 方才的黑暗仿佛只是幻象。 赵弛把他放在腿上,轻轻握着他的手肘检查, 胳膊前后擦出几道血迹,肌肤还沾了些碎小的石子和尘土。 又解开裤腿,膝盖磕出两道小指大小的口子。 小狼呜呜叫唤,围着水笙晃悠。 赵弛用腿将它拨到边上,到后院捡起摔落的油灯,快速打了盆清水折回正堂。 “胳膊,清洗伤口。” 水笙老老实实伸出两条胳膊,尽管对方放轻了力气,仍然疼得小脸直皱。 赵弛:“为何会摔倒?” 吹干伤口的水渍后,给他洒上普通的止血药粉。 水笙绞紧手指:“……方才忽然看不见了。” 赵弛猛地抬头:“看不见?” “那此刻呢?” 水笙一双眉眼映出火光,瞳孔漆黑,光影如水,波光在微微湿润的眼睛里流淌。 他小声回道:“这会儿能看见……” 赵弛不说二话,火速给他扑完药粉,接着拿起钱袋,一把将他放到身后,提上油纸灯。 见状,小狼连忙跟上,时不时跑到前头,仰颈呼叫,仿佛为两人开道。 * 四下黑暗,水笙望着茫茫无边的夜色,紧了紧对方脖子。 “要去哪?” “荷花村有个村医,先找他给你看看,等明日进城,再到医馆让大夫瞧瞧。” 水笙急得开口:“不用如此麻烦,时辰好晚了……” 赵驰没给他商量的余地。 “先瞧一遍。” 夜里没法租牛车了,从溪花村走到荷花村,大概半个时辰的脚程。 水笙轻轻叹息,平素乖巧的人,此刻却不怎么安分。 赵驰托着他的臀:“为何一直在动。” 水笙打量丛草里飞舞的萤虫,支支吾吾:“我、我重不重?” 赵驰:“轻轻的,像只猫。” 边说,边把他托得更高。 “莫要再动,当心扯着伤口。” 水笙安分下来,静静环着人。 两人的背影融入山野夜色里。 虽然流浪久了,水笙仍然怕黑。 他凑到男人耳边,小声嘀咕:“我不怕疼,怕黑……” 以前遭人驱赶,碾着打,慌忙逃窜,不知道摔过多少次,早就习惯忍受身体的疼痛了。 唯独怕黑,黑夜就像鬼影,到了冬天更难挨。 赵驰听出少年的言外之意,紧了紧臂弯,牢牢托稳他。 “以后不会了。” 不会有人欺负他。 水笙眼睫弯弯,脸颊贴着赵驰偏过来的侧脸,安安静静,模样乖巧。 他不怕疼是真的,可也喜欢赵驰关心他的样子。 * 踏着夜色,半个时辰后,二人到了荷花村。 村医一家早早睡下,大门被扣响,满脸不乐意。 赵驰往对方手里多塞了钱:“劳烦大夫。” 收了钱,村医一家脸色好了几分。 村医已过花甲,唤子女多添两盏油灯。 左右打量,赵驰体魄康健,一身的精气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那么生病的便是年纪小点的后生。 观察他胳膊,笑道:“大半夜敲老头的门,不会只为了看这些擦伤吧。” 赵弛沉声:“方才水笙的眼睛看不见,这才摔伤。” “看不见”村医轮流翻开水笙的眼睛,又给他搭脉。 “小后生,你这眼疾只怕不是第一次出现吧。” 水笙刚点头,落在发顶的目光立刻变了。 唔,他刚才没说实话,就是不希望赵弛担心。 这下弄巧成拙,惹得对方不高兴。 顶着灼灼视线,只得将过去的遭遇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其实这并非水笙第一次突发眼疾。 回想起来,最开始突然看不见,记不清楚是哪年了。 他只记得那年很热,地上都是焦土。 路边躺着许多饿死的人,他混在流民的队伍里,逃避官兵的追捕。 那天很热,夜色起来了。 逃跑途中,水笙眼前忽然黑蒙蒙的,脚下踩到石头,掉入旁边的山坳。 ', ' ')(' 若非那次因为眼疾掉进山里,他已经被官兵抓了回去。 想起从北到南的这一路,流民如草芥,死的死,抓的抓。 水笙心下戚戚,小脸在灯下泛出一片惨白。 赵弛握紧他的一只手,放在膝盖上。 “别怕,都过去了。” 老村医道:“听起来,像是暴盲之症,内服之药,老头子这儿能开,可若想彻底痊愈,最好灸上一灸。” ”老头我不善针灸之术,尽早去城里给大夫施几日针,否则拖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返回老屋途中,水笙主动寻几个话头,赵弛始终沉默。 他惴惴不安,被放到床上后,伸手揪住对方的衣摆。 “赵弛,你还恼我么……” “别不跟、跟我说话呀……” 漆黑的眼眸巴巴眨动,水光盈盈,好不可怜。 看着这双漂亮灵气的眼睛,赵弛在床尾坐稳,拢着水笙一双手,将人翻了个面,放倒在腿上。 赵弛照着最柔软的两块肉打了一下。 “这么大的事今后不许瞒着,万一看不见了呢?” 水笙做无畏扑腾。 突然被打屁股,他无敌自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羞臊无比。 赵驰没出声。 气氛压抑。 渐渐地,他也不扑腾了,抱上对方宽窄结实的腰身,细声细气地开口。 “我、我听你的……以前不说,是怕你担心……” 又郁闷地道:“就算看不见我也不怕,反正有你。” “赵弛,你会丢我么?” 赵弛绷着脸,知他忐忑,立刻回应。 “不会,但事关身体,今后一点都不许隐瞒。” “嗯……好,我记得了。” 他难为情,可怜地请求:“以后别打那儿……” 赵驰把他抱回腿上,似笑非笑的。 “不听话还打屁股。” ’ 天边浮起一丝鱼肚白,蒙蒙透光,风还凉爽。 水笙坐在台阶上,脚边放着一口箱子,里面装了蛇胆蛇干之物,准备带去城里做买卖的。 等待半刻,赵驰出现,牵来了马车。 水笙好奇:“为何不用牛车?” 单独租用这样的老马,往返县城一天需收取二十文,牛车十五文。 再年轻一点的马,就得三十文了。 若只载人进城,有专门的养马户做这活儿,每天往返一轮,每人收取五文钱,至少凑齐五个人才出发。 普通人家只有托运货物,进城做点买卖,才舍得单独租用牛车。 入夏后连接放晴,山路比阴雨天好走许多,租个牛车能省点钱。 赵驰扫干净车板, “尽早到城里,送你去看大夫。” 生怕拖晚了,水笙的眼睛又生意外。 水笙想告诉对方自己的眼睛没事了,记起老村医的叮嘱,默默把话咽回肚子里。 他不怕眼睛坏了,害怕连累赵驰。 尽管赵驰不嫌弃自己……但他不想成为对方的负累。 正想着,身子一轻。 他整个人,连带着那口箱子,都被赵驰抱起来放到车板上。 怕日头把水笙晒坏,赵驰又往车上塞水囊,一把油绢伞,能遮日头,挡小雨。 小狼交给花婶照看,马车很快驶出村子。 早起蹲在树荫底下乘凉喝粥的村民瞧见,吆喝道:“又进城啊。” “赵驰又卖什么好货啦?” 口吻无不羡慕。 自打把水笙捡回身边,赵驰进城的频率高了。 且租个马车,两个人用,多奢侈啊。 水笙听在心上,悄悄附和:赵弛的确花好了许多钱,这样不好,不好…… 转念一想,对方如此,是出于关心自己的缘故,嘴角便止不住翘。 赵弛偏过目光,正好瞧见少年颊边两个可爱的小窝。下巴仍尖尖的,好在脸颊长了肉,圆了点。 “日头晒了,将伞撑上。” 老村医昨夜叮嘱过,最好别让水笙的眼睛遭受强光刺激。 太阳慢慢爬高,越过头顶时,水笙打开油绢伞,扶正伞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