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2 / 2)

“远哥!”陈靖用力推着轮椅过来。

李追远:“谢谢。”

赵毅在旁边故意问道:“姓李的,后悔了不?”

李追远:“嗯,后悔了。”

陈靖脸红了,硬憋着没笑裂开嘴。

李追远上了楼,去探望自己正在养伤的伙伴。

谭文彬的状态还未完全恢复,能做些基本思考了,但整个人还有点发呆,躺在床上做思考人生状,好在问题不大,只需要点时间。

润生是伤势叠加气门全开的副作用,还不能下床。

林书友也差不多,身上缠满了绷带,其他人都是由老田照顾,阿友则是赵毅每天亲自负责换药。

在那个“世界”里,伙伴们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与距离,要不然李追远根本就无从摆脱。

只是,虽然少年现在是团队里第一个能站起来的,但他现在是发自骨子的孱弱,无法帮他们做些治疗。

好在,赵毅在这方面很上心,他偏心阿友,但所有人的治疗方案都是他做的。

最后一个探视的,是陈曦鸢。

陈曦鸢恢复得最好,李追远进来时,她正翘着腿躺在床上,左手拿着柿子饼右手捏着核桃酥。

别人床下边,放着的是各种药炉子和待煎的药,她这里放着的一麻袋一麻袋的零嘴。

瞧见李追远进来时,陈曦鸢故意没理他。

她还在为小弟弟没提前把自己留下共患难而生气。

但看见阿璃后,陈曦鸢立刻笑了,主动下了床,虽走得有些不稳,但还是拿出零嘴热情地分给阿璃吃。

李追远:“你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陈曦鸢:“联系过了,已经度过危险期,都开始喝酒了。”

李追远:“那就好。”

陈曦鸢:“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李追远:“是。”

陈曦鸢:“但你还是故意不告诉我,想把我支走。”

李追远:“那是你爷爷。”

陈曦鸢:“家里有先祖之灵在,要是连先祖之灵都无法庇佑爷爷,使得他因突发恶疾走了,我回不回去也没啥区别。”

李追远:“这话只能由你自己来说,我不能。”

陈曦鸢:“要不是我从背包里掏出了李大爷遗落在我这里的身份证,我真就走了,不会回来。”

李追远:“你觉得,身份证这种东西,会随身带以及会随便遗落么?你猜猜,是谁放的?”

陈曦鸢当即面露惊喜:“哈哈!”

心底的那点疙瘩,当即烟消云散。

李追远说自己还有事,就让阿璃搀扶着自己告辞了

下楼时,站在楼上的赵毅故意阴阳怪气了一声:

“姓李的,你可真会骗女孩子。”

“我骗她什么了?”

那身份证,是太爷不小心落进去的,因为那两天太爷忙着签新的田地承包,身份证就一直放在兜里。

赵毅:“呵,听听,啧啧,妈的,老子连会骗女人的名声,都得替你背!”

李追远:“你能骗她么?”

赵毅被噎住了。

你说这陈姑娘傻么,她真傻,可你若是想骗她,那真大概率会被她用笛子敲爆狗头。

自始至终,阿璃都是专心搀扶着少年,无视且无闻了赵毅。

看着男孩女孩一同下楼拐弯走出屋子,赵毅靠在楼梯口墙壁上,掏出烟斗叼在嘴里。

他的目光,落向位于同一楼层的陈曦鸢房间里。

以姓李的作风,谁帮了他,都会在事后立刻给予回报,可先前探视时,姓李的并未提及之前说好的去海南之事。

姓李的宁愿用模棱两可的话,让陈姑娘开心,也不去提身体恢复好了去海南。

赵毅砸吧了几下烟嘴,烟斗自燃,他从鼻腔里吐出两缕浓浓的烟雾,心道:

“难道,姓李的怀疑琼崖陈家参与了这件事?”

赵毅从兜里掏出一把烧焦的农作物,那天他瞧见柳老夫人取了一把走了,他事后也折返回来也取了一把。

姓李的来时,他嘴里叼着的,就是那个雷坑旁边摘的。

研究了挺久,什么都没研究出来,最后没办法,只能品品味道。

如果那道雷,是有其他势力暗中插手了……

赵毅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走江行为规范》。

“那就和你没关系了?”

赵毅对着这版手抄本,亲了一口。

阿璃将李追远搀扶到了桃林边。

桃林的没过去那般茂盛灿烂了,但看起来依旧美丽。

李追远对女孩笑了笑,女孩松开手。

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到第一棵桃树前,手撑着树身以维持平衡,同时开口道:

“搭把手。”

一棵棵桃树,各自抽出一根树杈下弯,在少年前进之路上,串成了一条扶手。

更有一根长长且柔软的枝条,轻轻环绕少年的腰部,防止其摔倒。

“谢谢。”

道了声谢后,李追远慢慢向里走去。

后方大胡子家二楼楼梯口阳台,目睹这场面的赵毅,用力嘬了好几口烟嘴,烟都从眼睛里溢出。

李追远慢慢走到那座水潭边,清安坐在那里,面前摆放着很多坛酒。

苏洛正忙着把这些酒,一坛一坛地往木屋里搬。

少年坐了下来,开口道:

“谢谢。”

清安:“不用谢,我没想救你。”

李追远:“我只看结果。”

清安:“结果是,我是以为你已经死了,才出手的。”

李追远:“但当你意识到我没死时,你也没直接走。”

清安:“我为何要便宜了那王八东西?”

李追远:“所以还是得谢谢,就像是你不管主观目的如何,仍旧是庇护了南通两年一样。”

清安:“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跟我说声谢谢?”

李追远:“不是的,有件事,想问你。”

清安:“你逃过一次酒钱了,这次,得加倍补回来。”

李追远:“我为什么要补?”

清安:“你有东西想问我。”

李追远:“我问的是那天是否还有其他人进来,或者有其他人手笔,你不愿意便宜大王八,难道你会愿意便宜那个人?

那个人既然敢这么做,也是没把你看在眼里的。”

清安目光冷冷地,盯着少年。

下一刻,他扬起手,水潭里的水溅起,淋了李追远一身。

“嘶……”

李追远身子开始打哆嗦。

“这么虚?”

“嗯,要伤寒的。”

清安指尖一勾,一根树枝托举着一个由瓣组成的桃碗,送到了李追远面前,里面是温热的酒。

少年不做犹豫,直接手捧着喝完了。

寒意消失,只剩下暖洋洋。

清安:“我不喜欢讲道理,我只要下酒菜。”

李追远:“相信我,再给我一段时间整理,我可以还你一桌你最爱的席面。”

清安:“你当我是小孩儿?”

李追远:“小孩子不骗小孩子。”

水潭中,荡漾起一层层波纹,等到其彻底恢复平静时,可以在潭水里,看见一道黑影。

柳奶奶他们连自己红线进入那个“世界”时,清安还在外面,虽然在地下,但并不是全无感知。

他,真的是看见了。

李追远:“他,穿着能隔绝身份的黑袍么?”

清安:“小子,我能察觉出来,你是带着答案过来的,还需要问我么?”

李追远点了点头。

这人,没穿黑袍,甚至没做隐藏,之所以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是因为……

他开了域!

李追远艰难地站起身。

清安:“走了?”

“嗯,走了,我现在要去找个高清版的照片。”

清安:“我当时只能二选一。”

李追远点了点头。

要么去阻拦大乌龟,要么去阻拦这个人。

清安选择了大乌龟。

李追远:“谢谢。”

清安:“又说谢谢了。”

李追远:“该说的。”

少年看着还在搬运酒坛的苏洛,缓缓道:

“在地下时,你的脸,还是苏洛吧?”

清安嘴角轻轻一勾,微微仰起脖子,没笑。

苏洛生前天赋异禀,但他没走过江,甚至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最好骗了。

在那个“世界”里时,清安一察觉到自己还没死,就切换了苏洛的脸。

那清安到底是靠什么,来相信自己已经死了的呢?

除非,他很早前,就切换好了一张,一看就很容易被骗的脸。

清安拿起一根空心桃枝,对着面前酒坛探入,吸了一口,又将覆下来的长发撩起,道:

“可不要瞎说,你有证据么?”

李追远摇了摇头:

“我没有证据。

但我知道,跟随过魏正道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布局没参与过?

我这点招,在人家眼里,只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罢了。”

清安低下头,仔细看着酒坛里面,对苏洛道:“去跟她说一声,夜里去那酒铺家里现个身,吓一吓那酒铺老板全家,发了昏了,居然都敢卖假酒了!”

李追远转身离开。

少年刻意加快了点步速,腰上缠绕的树枝也在很贴心地推着他往前走。

等少年离开桃林后,苏洛跑过来,拿起酒器尝了一口酒,点头道:

“应该是酒铺的大酒缸开裂了,把酒的杀气放出了不少。

我让她白天去找那酒铺老板,提醒一声,平白坠了酒的档次。”

清安将酒缸举起,仰头,直接痛饮。

一整坛喝完后,他头发湿了,衣服湿了,连眼睛都湿了。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苏洛,道:

“这是……好酒!”

……

在阿璃的搀扶下,李追远离开了大胡子家。

摩托车的轰鸣声出现,靠近后停了下来。

开车的是潘子,坐在后面的是雷子。

车是跟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工友借的,耍个两天。

这年头,摩托车虽然不稀奇,随处可见,但对普通人家,想拥有,还是有点困难的,至于说四个轮子的小汽车,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像潘子和雷子,平日里从石南镇去兴仁镇上班,都是骑的自行车,近四十里的路,得早出晚归。

停下来,本意是想显摆一下,顺便说一声今晚可以带远子去外面逛一圈,整点烧烤炸串这类的吃一吃。

李追远开口道:“潘子哥,雷子哥,这辆摩托车能借我用一天么?”

这是个不情之请,哪怕李追远愿意付租车费以及让他俩坐大巴车的钱,这两个当哥哥的也不会要。

但李追远还是开口了。

借来耍两天不易,得帮那位工友代班,平日里也得说点奉承话。

不过,潘子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李追远回到坝子上时,秦叔正坐在坝子上剥毛豆,把毛豆壳放篮子里,毛豆丢地上。

“秦叔。”

“哎!”

“我们走吧。”

“好!”

秦叔站起身,然后迅速坐下去,将毛豆捡起后,用井水洗干净。

随后,秦叔将那辆二八大杠推出来。

他想将少年抱起来,放在前杠上,李追远摇摇头。

那是小孩子才坐的位置,他现在不合适坐那里了。

秦叔将少年放在了后车座上。

没急着在小径上骑,推着走,来到村道上准备翻身上车时,秦叔看见了停在村道边大树下的一辆摩托车。

“秦叔,骑这个。”

“合适么?”

“我借的。”

秦叔笑了。

头盔给李追远戴,秦叔将车开得飞快。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秦叔骑着摩托车载着少年去了江边。

只是这次,车停在了南通大饭店楼下。

秦叔抬起头,目光锁定了第九层的一间房。

李追远没让秦叔留在外面等自己,秦叔也很自然地跟着少年走了进去。

没再遇到余树,台风走了,他也走了。

电梯上行,停至九楼。

秦叔目光一扫,那个房间里的阵法师当即吐血,自椅子上滑落;走廊尽头一片黑雾溢出又快速消散,“吐”出一道黑影,抓着胸口,跪伏在地。

秦叔目光微微有些疑惑,他没感应到因果反噬。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两个人,哪怕没有自己在,也不会伤害小远。

李追远经过那俩人时,分别对人家态度很诚恳地说了“抱歉”。

少年没责怪秦叔出手莽撞,毕竟叔现在还处于酱油瓶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过,那两位也确实没生气,一道目光加一点点气息流露,就直接破开他们的阵法与隐藏且让他们重伤,这放在整个江湖里,都称得上是传说中的人物。

李追远这边给他们道歉,他们则恭敬中带着激动地对秦叔行礼。

还说谢谢,以为是神秘的老前辈,在对他们的修行进行指点。

李追远走到九零九号房门口,没敲门,直接转动把手,将门打开。

李兰,确实还没走。

她依旧坐在那张沙发椅上,喝着她那朋友送的难喝至极的咖啡。

李追远:“叔,这是我妈。”

秦叔:“嗯,我有分寸了。”

其实,李追远挺希望秦叔这会儿像先前那般,别有分寸的。

虽然,少年知道,现在把这个李兰杀死,没有意义,真正的李兰,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海里,与那只大乌龟开启争夺了。

早上的广播里播报的,由台风所引起的启东沿岸的赤潮,正不断向东海深处移动。

李追远走了进来。

秦叔站在门口,屏蔽掉自己的五感,但保留了绝对的危机感。

少年在李兰对面坐了下来。

“看来我儿子,顺利通关了,而且赢得很漂亮。”

李兰一脸慈爱且骄傲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继续道,

“因为妈妈知道,但凡中途,别说死掉一个人,就算死掉一条狗,你都不会给予妈妈开口说话的机会。”

李追远:“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李兰:“什么事?”

李追远拿出李兰给自己的钱包,以及那两张钱,放在了茶几上。

“你有没有想过,这两幅画的预言,是真的?”

李兰脸上仍挂着微笑。

李追远:“有没有想过,哪怕你参与其中,这结局,也不会发生变化?甚至,你的参与,反而成了预言成真的导火索?”

李兰:“你应该不信这种东西的。”

李追远:“这取决于我,愿不愿意。”

李兰:“若一切顺利,它将不会再对你造成麻烦;若不顺利,至少在你成年前,它将无力再上岸来针对你。”

李追远:“拿出来吧。”

李兰:“我们母子,真是心有灵犀,妈妈确实有礼物要送给你。”

李追远:“若是没东西给我,你不会现在还留在南通。”

李兰:“两个礼物,第一个礼物是那块你爸爸送给我的怀表,我已经给你了。第二个礼物是这个……”

李兰将一卷纸从身后取出,放在了茶几上,铺开。

这上面是一幅画,李兰的绘画技艺是大师水平,画得很逼真细腻,比自己在桃林水潭里,看得清晰太多。

因为当时,除了清安外,还有第二个目击者,那就是……大乌龟。

大乌龟的视角,是那场台风天下最好的,它的眼睛,也是最明亮的。

或许,那个秘密出手的人都不会料到,自己居然能从那只“大乌龟”这里,获得他的痕迹。

“你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利用你、踩着你向上爬,让我心有愧疚、内心难安;但这又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偷偷摸摸进来插上这一手,他也配?”

李追远看着这幅画,画中人是……

陈曦鸢的爷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