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自那天起,你生了一场大病。

你高烧不退,村里人说撞了邪,母亲嫌丢人不愿喊魂,父亲愚昧,拒绝把你送医。

“烧死更好!讨命鬼,不省心!怎么生了个这东西!”你母亲冲过来,掰开你的嘴灌了大半碗符水。

极度恐惧的刺激下,你尚未回忆起如何吞咽,力量悬殊,年幼的你无力挣脱,掺杂灰沫沫的液体顺着你嘴角下滚,打湿你的衣物,蜿蜒到脖颈时犹如爬行中的透明的蛇。

你以为自己会死掉。

你甚至忘记反抗,呆木木垂着胳膊,视线越过母亲狰狞丑陋的五官,落向遍布蜘蛛网的房屋横梁。

那儿挂了电线,垂落没有灯罩的灯泡。

一晃一晃,一晃一晃。

化作掐住你脖子的男人,化作女人怨毒的眼,化作黏糊在你脖颈的符灰水。

……

你自梦中惊醒。

你完全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夏季夜风拂动亚麻窗帘,窗外毫无半丁点光。

风扇叶仍在吱呀呀转,只是某个零件出现故障,总是对着同个方向卡顿。

在闷热潮湿的夏天里,无论你怎么调整姿势,所触之地的凉席皆是片火海,后背有汗滚落,可给你的触感极其别扭。

你下意识去擦,掌心带出的汗水停留不住,很快沿着你手腕滚落至胳膊肘,瘙痒感使得你随意抹开。

风扇虽然卡,用不着修,随意拍几下它的头,说不定就能重新转——

你伸手的动作凝固。

手臂颜色刺眼。

那不是汗,是血。

从手腕蔓延,直到你的肘窝,积成小小洼,晃悠悠的,映出来你僵硬的视线,以及在里面摆尾、翻滚的黑色水田鱼。

你联想到儿时摔死的鱼。

觉察到你注视,那鱼竖起身子。

鱼眼浑浊,鱼鳞细密一层压着一层,同步你的呼吸频率后,它肮脏灰色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鼓胀,露出底部数个细小复眼,它们呈现不同角度、不同方向疯狂眨动,声音咯咯咔咔,似乎在与你打招呼。

你面无表情挑眉。

再次眨眼时,你从枕头底出用来防身的刀,一脚踢开房门,冲到六边形回廊,楼道的声控灯齐刷刷大亮。

你抬起另一只手,刀刃对准在臂弯疯狂摆尾游动的黑鱼。

就当你准备下刀剁了它——

“不要想不开!!”

话音未落黑影袭来,你被撞飞,后背重重磕到墙壁,直冲天灵盖的痛感使得你大脑一片空白。

你被摔懵了。

菜刀飞出去半米远。

对方同样伤得不轻,但他顾不得查看自己伤势,丢开怀中的食品袋,将那把刀死死踩到脚底,喘着粗气哆嗦肩膀。

你抬眼,与其对视。

后者猛地抬臂挡住脸,就算挡住,与常人绝不会理出来的寸头还是昭告了他身份。

你气极反笑:“大队长,你现在该不会是动用私权登门,要把我抓回去严刑逼供吧?”

他胳膊一僵。

你抄起脚边苹果,朝人脑门丢过去:“你们刑警都这么闲吗?”

谁料后者未躲。

他沉默着硬生生挨下这一击。

你想扶住杂物箱起身,他箭步冲来,又在你鞋尖处急刹车,小心翼翼伸胳膊:“我有话要对你说。”他不给你追问时间:“从今天起,我要住到隔壁,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

你还不如直接被他撞死来得痛快。

第9章

待令询审的时期是一周。

碍于作为第一当事人,你被迫遵守这条规矩,纵使完全洗清犯罪嫌疑,刑警队长的鲁莽与不分青红皂白逮捕,导致你始终处于被动监视状态。

明天是第三天。

根据公司的员工手册,无缘无故缺席三天会被当旷工辞退,还不领到当月工资。看着始终未审批的oa单子,你丢开手机。

你心里本就对刑警队长憋着火,谁料对方直接登门,砸了苹果还不觉得过瘾,你扯住他衣领,尚未开口,视线先一步注意到他满身鞭痕与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