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此时他们已经穿过山石叠翠,碧水潺潺,来到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两侧高墙耸立,前路幽深不见底,让云岫感到很陌生。

不知不觉间他俩似乎已经走到离重华宫很远的地方了。

谢君棠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寒灰院。”

云岫不懂他为何又带自己去那儿,若是没记错,寒灰院在宫城另一头,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费多少时候。现下日头都偏西了,万一谢瑜安回到重华宫迟迟找不到自己,又会白焦急一场。

毕竟以朱庭的所作所为,他只会在谢瑜安面前煽风点火,极尽污蔑之能事,绝不会主动把实情说出来的。

“……恩……恩人……不用去寒灰院,你把我放到太医……”话没说完,对方又回头看他,不知为何,被他那双眼睛一瞪,后面的话就自发被咽了回去。云岫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又委婉地道:“……会不会耽误了你的差事?”

“你的废话和你的眼泪一样多。”对方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云岫只好闭紧了嘴巴,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又走了许久,久到天边的霞光敛尽最后一道金芒,太阳也彻底沉入宫墙的另一边,虽不是第一次见到夜幕下黑漆漆的僻静宫道,云岫还是忍不住敬畏地吞了口唾沫。

许是身为侍卫的缘故,对方对四通八达的宫城很是了解,走的路少有人烟,偶尔碰到个把人,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目。这座宫里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低头走路,脚步又轻又快,像游魂似的一下就飘过去了。

寒灰院仍和中秋那晚一样,死寂黑暗,连丝烛火都没有。也不知是目力过人能夜间视物还是因为对这座小院太过熟悉,到了闭着眼睛也能走的地步,对方行止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云岫被放了下来坐在床榻上,说是床榻也不过是一块支了四只脚的木板铺了层拼凑而成的旧褥子,这个时节睡上去已是单薄的了。

照理来说,侍卫只是在宫里轮班值守,就像官老爷们要去官府坐衙一样,休憩都是在专门的值房里,这人怎么会睡在这种地方呢?云岫百思不得其解,又见对方在箱柜中翻找,随后打了盆水并拿了纱布、药瓶走了过来。

谢君棠把东西搁在矮凳上,又不知从何处找了支蜡烛出来点上,屋里的夜色被驱开,烛火的光亮跳跃着映出一张带着病容的脸孔来。

先前晚霞似锦,绚烂如织时还不曾察觉,此刻在烛火下,云岫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全部轮廓后才惊觉,这人的唇色浅得好似江上的一缕水雾,眼下透着淡淡青黑,像是许久都没有安眠过,苍白、憔悴却不会给人弱不禁风之感。瞧着你的时候,目光淡淡的,冷冷的,就像庙宇高台上那些俯瞰芸芸众生的神佛。

这人生病了?

云岫蓦地睁大眼,下意识想到那晚自己溅了对方一身水。

那夜他还咳嗽来着,莫非是那次着了凉到今天都没有好转?可自己竟还让人背了一路。

云岫既心虚又担忧,“恩人,你风寒好点了么?还咳嗽么?病了怎么还进宫当差?”

谢君棠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是不好告假……么……”

谢君棠半蹲在云岫面前,卷起裤腿上手捏了捏,云岫痛得嗷呜一声再没心思想其他,斯哈斯哈地直倒冷气。

腿上的伤不轻,此时血已止住半凝固在小腿上,谢君棠反复捏了许久,然后用沾了水的湿布巾替他清理伤口,“骨头没断,横竖也死不了。”

这人说话真不中听,云岫暗暗地想。

上药的时候也格外得疼,像是在伤口处洒了一把花椒面,云岫又给疼哭了,眼泪哗哗地掉,谢君棠又刻薄道:“劁猪都没你叫得欢。”

云岫没见过劁猪,不知道猪在被阉的时候是什么反应,下意识反问:“你见过?”

回答他的是伤口处被重重一按,即便之前骨头没断,现下也不好说了。

云岫一边抽噎一边想,原来他也没见过劁猪的场面。

处理完腿上的伤,对方又叫他脱了上衣,云岫的右胳膊还是动不了,一碰就撕心裂肺的疼,摆弄了半天外衫仍挂在手臂上。谢君棠只好亲自帮他脱衣,检查了右臂后道:“手骨脱臼了,忍着。”

第10章 哭闹

云岫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右胳膊被一拉一推,接着“咔哒”一声脆响,谢君棠又道:“动一动看。”

云岫慢慢抬起手,虽然还是有些刺痛不适,但确实能动了,他又惊又喜,杏眼里含着泪,笑对着人的时候像被月光温柔抚摸的溪水,泛着粼粼波光,“恩人,你会看跌打损伤?你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