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永安长公主本就余怒未消,又见他如此不识好歹,便生了怨怼,放狠话道:“识相的就乖乖顺从了本宫,待会儿还能少吃点苦头,否则——哼!你若执意不肯,只愿雌伏在男子身下,那本宫就把你卖到京里最下三滥的暗娼馆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岫听罢断续着呜咽,一双杏眼哭得桃儿一般。

永安长公主正待继续威胁,忽听一道叹息自帘外响起,“永安,你这长公主的派头是越发足了,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胡乱攀亲的宵小了?”

永安长公主闻言,神情一僵,继而露出震惊之色来,由于太过吃惊,都没注意到一旁的云岫在听到这声动静后,蜷缩着的身子跟着颤了颤,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她立马掀帘去看,果不其然,就见谢君棠牵着一匹马正立在车外头,面上神情淡淡,似无喜怒,只一双冷眸瞥过来,带着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令人悚然而惊,在其身后,她蓄养的那群家将、侍女此刻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四野除了风声,竟鸦雀不闻。

“陛下!您怎会在此?”永安长公主心头一跳,忙下了车驾,敛容下拜。

奇怪的是,她的这位皇帝弟弟却没有如过去那般立即宣她起身。她心下惴惴,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寻思着近来京中虽大事频发,但自己并未涉足其中,实在想不通究竟哪里触怒了龙颜。

谢君棠懒得管他这位骄狂至极的姐姐现下如何的不安,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在马车上,与缩在角落里的云岫碰巧四目相对。

显然刚才永安长公主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全数被他听了去,对方杏眼圆睁,眼底除了泪光满是错愕,两腮上水光潋滟,因情绪起伏剧烈,腮上软肉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谢君棠呼吸蓦地一滞,脑海里乱哄哄的,似是风卷云奔涌,又像是平地起波澜。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仿佛之前的那点缱绻余温仍在,直到永安长公主怯怯地唤了他好几声“陛下”,他才回过神来。

永安长公主先前乱了的发髻还没来得及梳好,眼下她神情谦卑,不见一点往日的骄横,再配上她那张保养得宜的美艳脸孔,倒是颇具欺骗性。

谢君棠却视而不见,并不叫她起身,只问她:“皇姐深夜出京,所为何事?”

“这……”永安长公主跪得膝盖疼,却一动不敢动。她在男女之事上荒唐惯了,虽她这个皇帝弟弟对外头自己的那些闲言碎语素来不过问,可眼下当面问起,若不如实告知,恐有欺君之嫌,可若坦诚相告,如今瞧他心情欠佳,如果借故迁怒发难就糟了,遂一时纠结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

谢君棠可没那功夫等她细想,冷笑道:“皇姐似有难言之隐?先帝的儿女中,如今只剩你和朕姐弟两人,皇姐往日里也没少仗着这点子亲缘在京中搅弄风雨的。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不知长公主府门前的下人官居几品?朕又听说凡是想出人头地的,无论京里京外,无一例外都要来走皇姐的门路。皇姐为大玄朝殚精竭虑,朕感佩于心,眼下若有烦难,不妨告知于朕,朕必为皇姐出头。”

第71章 喜欢

一番话字字诛心,如同重锤敲打在永安长公主身上。自己做过的事,她心知肚明,虽有意打死不认,可对皇帝的为人秉性却也算略知一二,对方向来洞若观火,胸有丘壑,绝不是那等好糊弄的糊涂皇帝。他现在既这样说,必定不是无的放矢,恐怕这些年的冷眼旁观、不管不问只是假象,私下里不知握了自个儿多少把柄,只等着时机一到,像除掉其他宗亲一样手起刀落。

思及此,永安长公主心中既怕又悔,暗恨当初竟把天子的伺机而动当成了自己横行无忌的倚仗,于是她花容失色地伏在地上,深深叩首,颤着嗓音请罪道:“永安知罪,还望陛下看在手足的情分上,饶恕这一回罢。”

哪知谢君棠话锋一转,竟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仿佛刚才不过是信口一说,同她开个玩笑罢了,他道:“皇姐还没告诉朕,深夜上凤池山,为的何事?”

经过方才的敲打,永安长公主已如惊弓之鸟,并不敢再阳奉阴违,忙如实说道:“非是永安刻意隐瞒,实在怕说出来污了陛下的耳朵,只因……”无奈之下,只得把夜会情郎的事细细说了,虽然她惯常如此,可头一次当着皇帝弟弟的面交代自己的艳闻,就是脸皮再厚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于是说着说着,面皮也羞愧得紫涨起来。

谢君棠道:“朕自来知晓世间对女子苛责甚多,女子想要自足于世,千难万难,兼之朕与皇姐是手足,血浓于水,朕就更加不愿用那些三从四德的陈规去束缚你。如今中宫之位空悬,皇姐身为长公主,天下已少有女子能尊贵过你,你既然受了万民供养,那么更应该以身作则,为天下女子做出表率,可这些年皇姐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齿冷。”

永安长公主臊得像被架在火上烤,她红着眼圈愧悔道:“陛下,永安罪该万死,求您宽恕。”

谢君棠却并不理会她,兀自继续说道:“孙驸马此人虽庸碌无能,但为人一向本分知礼,从未苛待过皇姐,且孙家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皇姐的行径,朕本不想指摘,只是这婚事乃当年先帝亲赐,朕身为人子,不免替先帝汗颜,觉得对不住孙家。若皇姐仍以自身淫乐为要,朕也乐得做回恶人,准你与孙驸马和离。”

这话听在永安长公主耳朵里,竟比方才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来得严重。言下之意很简单,过去的事暂且记下不追究,只是这次放她一马不是为了什么手足之情,不过是念在先帝的颜面以及孙家的功勋上网开一面罢了。若今后仍不知收敛,不识好歹,可就别怪他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