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末将看您是在找死。”卫袅看他如同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116章 苏醒

因为开口说话,云岫已经不知被灌了多少雨水,嘴巴里、喉咙里、胸膛里全是令人作呕的土腥味,他忍着恶心,杏眼亮得惊人,斩钉截铁地道:“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陛下身边。”

话音落下后,卫袅看了他许久,像是要通过眼睛把他魂魄钉穿,实际上云岫很不喜欢被人用这种审视的目光长久打量,若换作平时,他必定是要躲的,但眼下他不能够,只能直撄其锋,无畏无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云岫以为自己永远无法说服对方的时候,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卫袅收刀入鞘,他倏然转身,披风在半空划过甩了云岫一脸的水。

雨声喧嚣中,云岫见他踩蹬上马,动作利落矫健,随之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朝四下里冷声道:“即刻回宫,违令者先斩后奏!”

云岫以为自己会喜极而泣,但他没有,他僵立了片刻,直到脚边的方玉哭着喊他,他才扭动咯吱作响的脖颈,仰头望天,雨水像巴掌一样拍击在脸上,头顶重云如盖,沉甸甸地往下坠,加上雨势未减,仿佛天阙倾塌。

支撑他的气力在这一刻消散,他手一软,只听“啪嗒”一声,水花四溅,那支被他用来以命相搏的发簪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两段。

马车如离弦之箭在风雨中疾驰,冲破重重宫阙停在含章殿前。

路上,云岫已从方玉口中得知,今日午后在发现康王高热昏迷后不久,谢君棠身上也很快起了症候。

云岫心急如焚,车还未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地,裹着一身雨水飞快往寝殿跑去。

寝殿外的廊下站着一溜儿的宫人和侍卫,悄寂不闻杂声,许是认出了这个如落汤鸡一样的人是云岫,他这么横冲直撞地闯入,竟也无人上前阻拦。

云岫冲进来时,风雨呼啸着卷入殿内,吹得幔帐乱舞,站在床前的几人都转头看他,当看清他淋淋漓漓、狼狈至极的模样时,脸上的表情都凝结住了,尤其是冯九功,他是清楚内情的,见云岫去而复返,眼珠子圆瞪,惊骇不已。

云岫抹了把脸上的水,因为疯跑,此时胸膛急剧起伏,喘得厉害,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

冯九功上前打量他,焦色道:“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做什么?方玉那小兔崽子呢?卫大人呢?胡闹!简直是胡闹!”

云岫仍在喘气,抬手又抹了把水,但他身上的水怎么也抹不干净,如同溪流一样不断往下淌,寝殿里虽暖和,但他淋了太久的雨,冻得浑身冰冷,但凡稍一近身,就被他周身冒出来的寒气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冯九功忍住哆嗦,话没出口就被他拉住了胳膊,云岫双眼通红,水光潋滟,好似泛滥的江湖,他带着哭腔问:“陛下呢?陛下怎么样了?”边说边要越过冯九功往里头走。

冯九功怎能让人就这样去,连忙拦着他说:“医官他们正在斟酌方子,现下万不可去打搅,您听奴婢一句话,先去侧殿把这身湿衣裳换了,若是冻出病来岂是好玩的?”说着把廊下的宫人侍卫叫了来,命他们把人带走。

云岫素日天真,可现下却出乎寻常的机敏,一下就听出对方话里的哄骗之意,瞬息之间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力,竟把冯九功推搡开,挤开诸人,飞扑到床榻边。

一看之下,顿觉痛心拔脑,摧胸破肝。

只见谢君棠静静躺在衾褥间,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脸上身上起了层红肿,已然病势尪羸至极。

那股痛楚不断扩大,几乎就要撑破血肉之躯爆裂开来,云岫伏倒在床边,早已忘了对方染的是时疫,极有可能会传染给自己,只灰败着脸,泪水汹涌而下,止也止不住。

几个医官见他如此,眼神私下交汇了片刻,都已猜到了云岫的身份,但谁都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去计较这些,只当什么都没瞧见,还自发地站远了些,腾出了一片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