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但攥紧后又松开的手指, 脊背还是弯了下去。

他无视了这种羞辱,让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 “千岁交代的事情,小人已查到了些许眉目。先皇后逝世之事, 是太子殿下授意谢宰辅去查的。据小人所知,他们已经查到先皇后之死与秦贵妃有关系。”

男人阖着目轻轻点头,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年先皇后临盆之际, 应是秦贵妃派人在安胎药里动了手段,导致皇嗣胎死腹中,她难产而亡。关于此事, 谢宰辅的人应是掌握了一些证据的。”

不想, 九千岁闻言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反而轻嗤一声,淡淡道:“那看来他们还没查到最关键的地步。譬如,当年秦贵妃派去动手的人……”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居高临下地望着林琚,勾唇浅笑。

“是我。”

话音未落。

林琚惶然抬眼,瞳仁骤然缩起,满是不可置信。

见状,崔玉响唇边笑意却愈来愈深,仿佛那双阴鸷的眼睛也染上了血红。

他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仿佛那双眼睛也变得晶莹剔透起来。但人实则暴戾残忍,说出的话实在难以入耳:“先皇后性格柔顺勉直。我若想向上爬便必须借助贵妃之力。所以我在她安胎药中动了手脚,她没能生下皇嗣,一尸两命,这才成了我投诚贵妃的敲门砖。”

林琚听得透骨冰凉,额角冷汗一寸寸滴在地上。

恐怖,惊悚,骇人听闻……他从前只知崔玉响穷奢极欲,将权、奸两字做到了极致。却没想到过,他如此胆大包天。

接下来的事,他下意识想要隐瞒,抗拒地抿紧薄唇。

却不想崔玉响像是能够洞察人心一般,声音幽冷地开口:“没说完就继续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全身而退。林琚,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得永世为我所用,就算是死,也得为我而死。”

闻言,林琚浑身一抖,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深陷这场权斗中,任人摆布,早已无法逃脱。

敛目,缓缓开口:“谢庭玄还在查当年皇嗣的下落,似乎是觉得她还有机会存活。”

谢庭玄为什么查,无非是太子陈嶷的授意。崔玉响收拢袖口,声音透着几分讥嘲:“我看太子是失心疯了。让他去查,我倒要看看,这死了十几年的胎儿难不成还能复活。”

当年先皇后的尸体被封入帝陵时,他全程跟随,分明看见了她的肚子高高鼓起,里面的便是她未出世的孩子。原先按照律例,皇家没生下的孩子是不能葬入帝陵的。但先皇后弥留之际拉着天子的衣角苦苦乞求,要和自己的孩子永远葬在一起。

天子与她少年夫妻,情深之至,红着眼尾应了亡妻的请求。

此事陈嶷也是知晓的,当时他全程送灵守孝,怎么如今突然犯了疯病。

他嗤笑,“可惜啊,谢庭玄如今半死不活的,替他找不了妹妹喽。”

皇后台氏怀孕时,太医每每诊脉,都说她怀的是个女儿。一家三口都爱极了这个孩子。

尤其是当今圣上,孩子还未降世呢,便拟定了好几个公主封号,要封赏她,要亲自教养,要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儿。

可惜造化弄人。

不对,是他。

这样想着,他比老天爷还要更胜一筹。

崔玉响呵笑一声,敛目挑眉,浓稠目光划过林琚时,闪过一丝玩味。

缓缓开口道:“下去吧。”

“是。”

林琚应道。

直到他强装镇静地出了崔府后,紧绷的精神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捋起袖口,才发现自己藏于袖中的手掌心处有几处白印。那是由于紧张,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后留下的印记。

心脏砰砰地跳着。

无端想起前几日查阅典籍时,从其中看见的那个人。当年先皇后台氏临盆生产时,身边有个婢女不知所踪,后被发现在宫内的一处井中。

被定罪为谋害皇后,尸体吊在午门前示众了数日。

典籍里绘制了她的画像,林琚瞧着,却觉得眼熟。

……

翌日。

太子陈嶷三更天便在紫宸殿前长跪不起,高呼:“求父皇做主。”

吵得皇帝头风都犯了,只得将他召入殿中。据当值的太监侍卫所传,圣上本欲息事宁人,轻轻揭过,毕竟昨夜陈秉在殿前跪了好久,还捅了自己几刀谢罪。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圣上便替他说了几句好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三弟陈秉一向顽劣。他如今染着时疫,还捅了自己几刀,已经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