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2 / 2)
闻弦一手撑着桌面,唇角的笑容显得格外狼狈,血亲相残,这简直是你们家消除不了的诅咒。从当初到现在都是这样。
窗外残阳如血,将天幕晕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就像是记忆中最后那片晕开的血泊。
当初玄靳让她在我和她的家族中做出抉择,她难以做出选择,几欲自戕。她喃喃自语,回忆起那些久远的记忆,她既然做不出决定,那我就帮她做好了。她既然放不下她那腐朽又内乱不断的家族,那自然就只有放弃我了。
我替她做了决定,我可以为她去死,她能做到吗?闻弦看着二人,问出了一个她知道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她脑子里只有她那个扶不上墙的腐朽家族,可结果呢,百年后照样是血亲相残,毁于内乱。
闻弦并不知道她胸口那种沉闷的窒息感从何而来,真奇怪,这些百年后的晚辈她本并不关心,也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在听说这个结局时,还是感受到一种可怜的悲哀。
好似看那人挣扎得血痕斑驳只为违背命运,而命运却在百年后终究落下了最后一笔,可见众生汲汲营营不过是在宿命圈定的牢笼里打转。
真是可悲又可怜。
房间中一时沉默,墨拂歌低垂着头,不知作何回应。
她曾听说过,苏辞楹的母父在她年少时就因为阴谋双双离世,她在相当年少的年纪接任了家主之位。彼时落在她手里的是一个十足的烂摊子,内有觊觎家主之位的亲人,还有急于分家瓜分财产的亲属,外有皇室与仇家虎视眈眈。
她花费了许多心血,才中兴了这个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腐朽家族。
很长一段时间,苏辞楹都在处理家族的内乱,甚至到她中兴家族之后,还是花费了许多精力去应付族中琐事。
连苏辞楹亲手所铸的那柄霁清明,也是因为了结过太多亲人的性命,才煞气深重,被称为妖剑。
血亲关系或许总是难以割舍的。隔了许久,墨拂歌才憋出了这样一句话。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最后只轻叹一声。
是啊,她放不下她的亲眷,就可以放下我是么?那我又算什么呢?闻弦反问,又觉得自己时隔百年不依不饶对着后辈追问着实好笑。
灵魂体并没有眼泪,只远远望去,她的神色却不掩哀戚,几欲泪垂。
前辈到现在,不也还在为了教内事务操心么,有时人之本性如此。墨拂歌的声音清淡地响起在耳畔,她左右为难,做不出抉择,甚至想要自戕,但最该付出代价的不是她,而是玄靳。
当然我理解前辈。墨拂歌只叹息一声,将脸颊埋入掌心,谁都不希望,自己是在选择中被放弃的那一方。
夕阳在此刻沉入地面,周遭景色都陷入了夜色昏暗之中。在一旁安静倾听的叶晨晚起身点燃火折点亮灯烛,摇曳的烛火照亮闻弦低沉的面色。
无所谓了。闻弦一手撑着颌骨,她本是秾艳而蛊惑的眉眼,却在此刻显出一种荼蘼的颓败感,她做不出抉择,就已经是她的答案。我对她一声良久的叹息,很失望。但总归我对她问心无愧,也不欠她什么。
最后那声叹息似是海棠花的最后一片花瓣被雨水打落。
其实她也明白,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想要不顾一切奔赴燃烧殆尽的爱,而那个人的爱却温柔又滥情,是终将汇入沧海的溪流。水火不容,自然也不会有善果。
不必再提她了。闻弦重新看向墨拂歌,指尖点上她太阳穴的位置,还是看看你的眼睛吧。
一点流光打入她的穴位,沿着经络游走一圈后,闻弦的表现倒是相当轻松,你的眼睛想解决并不算难,居然已经到了喊我来给你医治的地步么?过了两百年,秘术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了?
听见闻弦说墨拂歌的眼睛有治愈的机会,叶晨晚一下提起了精神,前辈说阿拂的眼睛能医治,要做些什么?
灵魂体的手指虚空在墨拂歌的眉骨处摩挲,那个布下阵法的人倒是有够恶毒,自己不愿意承受改命的代价,就用阵法把天谴引到他人身上替自己承受。既然如此的话,再仿造她的手法去做一个新的阵法,将天谴重新引到别的人身上就好了。
可是那个阵法极其复杂,要倾尽人力物力,短时间应该很难复制出一个相似的阵法。叶晨晚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阵法的构造,此事并不算简单。
闻弦摇了摇手指,那个阵法最重要的作用还是逆转龙脉,才需要这么多财力物力,这一部分并不需要,只需要仿造一个转嫁天谴的小型阵法就行了。
她的笑容有些有些意味深长,转看向叶晨晚,而且仿造阵法并不是最困难的部分,最重要的点是她勾起唇角,你要找谁来替她承受这个天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