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 袁亭书没说话,脚步声渐渐远了。姜满深深吸一口气,没控制住,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他又看不见了。 “——第三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放飞理想,现在开始……” 卧室响起清亮的音符,鼓点规律,小锤子一样敲得空气发颤,隔着被子震得姜满脑袋发懵。 下一秒,他就从被窝里转移到地毯上,两只手被抬起来,随着节拍挥动。 “搞什么……”姜满的脸拉长了,冷冰冰的声音沁着惺忪,发怒了,却毫无威慑力。 “生命在于运动,你窝着不动可不行。”袁亭书像操控提线木偶,“醒一醒,一会儿吃完小笼包我们出去转转,散散心?” “不去。”姜满挣了挣,“我要睡觉。” “这可是肖医生提的建议,”袁亭书这次没骗人,诚心诚意解释说,“你看你在福利院的那些日子多健康,多活动活动有利于身心。” 袁亭书的初衷并非折腾人,他和肖霁川都学医,理论上来说,运动能促进身体分泌内啡肽和多巴胺,能让姜满快些忘掉那些糟心事,尽快振作。 姜满开始喘了,气色愈发红润,像一只裹满山楂泥的水晶包,瞧着格外诱人。 “你看你,哪有二十岁的样子,才刚做完五小节。”袁亭书振振有词,“哦,第一节是预备节。” 手腕被钳得死死的,姜满挣不开。两人穿着薄软宽松的情侣睡衣,袁亭书的袖口窜上去,露出一截小臂。 姜满张嘴咬上去撒起床气,却在牙齿接触到皮肤时,感知到那条伤疤。松开嘴,垂着脑袋讷讷地:“对不起。” “我不疼。”袁亭书笑了笑,换了只手送到姜满嘴边,“喏,这只手是好的,咬吧。” 姜满愣了,求饶说:“我是真的想睡觉……我一天没睡了,得补觉。” 两人面对面站了几秒,袁亭书败下阵来:“好吧,那最晚睡到中午。” “嗯。” 姜满点点头,凭记忆往床铺的方向走,不料床尾凳换了个位置。他以前是数着步数和步长走路,被那多出来的几厘米绊倒,摔在地上。 半年前出院回家,袁亭书给全屋铺上一层厚实的地毯,他离开的几个月里,地毯也没撤走。 “满满!”袁亭书马上扶起他,蹲下检查他的膝盖,“摔疼了吗?” 姜满摇摇头,推开袁亭书,摸到床铺边缘爬上去,自己盖好被子:“你去忙吧。” “那我晚点来叫你。”袁亭书俯身亲亲姜满,“别太想我哦。” 姜满没心思跟他逗弄,闭上眼淡淡道:“晚安。” 管家铲完猫屎出来看见袁亭书,手里提的屎袋袋颤了几颤。 袁亭书的面相自带亲和力,即便是面无表情,也不像姜项北那样冷硬。但他跟袁亭书多年,早已算是“自家人”,他看得出来,袁亭书是生气了。 “先生,您怎么了?”管家问。 “他又看不见了。”袁亭书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把指节攥得发白。 “回来时不是还好好的?”管家急道,“这可怎么办……” 是啊,明明已经快痊愈了。 亭书呼吸一滞,心脏像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那么漂亮的眼睛,不能再变回没有生气的琉璃珠。 “让肖霁川下午来一趟。”袁亭书穿好外套,出了门。 黑色轿车平稳驶离别墅,刘远山望一眼后视镜:“袁总,直接去承古仓汇?” “嗯。”袁亭书睁开眼,眼底尽是红血丝,“别让他等急了。” 承古仓汇是袁亭书盘下的仓储园,分门别类安置着他所有的宝贝。车子停在通储八库前,刘远山拉开厚重的铁门,跟在袁亭书身后进去。 樟木和灰尘的气味扑面,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仓库正中央,巨大的玻璃展柜一尘不染,袁亭舟歪着身子躺在里面的红木底座上,两手反绑在背后,手臂粗的铁链一端套在他脚踝,余下的盘绕在底座。 他出了不少汗,半长不短的头发油腻打绺,凌乱贴在额角。两盏射灯从斜上方打下来,照亮了他惨白的脸。 见袁亭书进来,他费力抬起头,模样比姜满狼狈,却比姜满疯狂。 “我……我爸妈饶不了你!”他又饿又痛,说话有气无力,眼底充斥的戾气成了他唯一的武器,“袁亭书……你不是个东西!” 袁亭书绕着玻璃展柜走了一圈,敲了敲冰凉的玻璃,像在欣赏一件古董:“你爸?他在临终关怀医院里将养着,医生说可能过不了春节。”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至于你妈,我给她找了个好去处——城西的张老板,做地产的,身家过亿,最疼女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心善?” 袁亭舟眼睛瞪得通红:“我妈才不会跟那种人走,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把他们安顿好了。”袁亭书嗤笑,“我们是‘家人’,我怎么忍心让你们受苦?”他冲刘远山抬了 ', ' ')(' 抬下巴,“给我弟弟说说,这仓库的条件。” “通储八库专门存放瓷器,恒温恒湿,常年保持在二十二度,湿度55。”刘远山面无表情地汇报,“居住条件堪比五星级酒店。” “听见了?”袁亭书弯下腰,隔着玻璃看向袁亭舟,“你不是喜欢钱吗?作为哥哥,我满足你。”他对角落里看守的黑衣保镖吩咐,“好吃好喝伺候着,他要多少钱就给多少,要是敢耍花样——” “格杀勿论。”保镖齐声应道。 “袁亭书你混蛋!”袁亭舟疯狂拧动,铁链刮过红木底座“当啷”响,不知打的什么结,越挣扎缠得越紧,“你不得好死!你个私生子!你就不该被生出来!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 “吵死了。” 袁亭书揉了揉耳朵,站起身向后伸手。刘远山有些犹豫:“袁总,您确定?” “——你要干什么!” “确定。”袁亭书说,“他这样又喊又叫的,叫别人误会咱们在仓库里养恶犬。” 刘远山不再问,递上一个绒布包。 保镖打开展柜门,袁亭书把袁亭舟往边上踹过去些,坐在红木底座上:“摁住他。” 绒布包缓缓摊开,里面排满了针,按长短粗细整齐排列着。袁亭舟瞧清楚了,叫破了嗓子:“袁亭书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保镖手腕一压,袁亭舟半寸动弹不得。 袁亭书捏起一根银针,针尖精准刺入耳后、颈侧和喉咙,袁亭舟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眼睛瞪得极大,那里面的光像灯泡一样渐渐熄灭,失去焦距。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空虚的气音。 手指捏着针尾转几圈,袁亭书拔出针扔进垃圾桶,刘远山及时递上消毒湿巾给他擦手。 “你是我弟弟,我不会让你死。”他看着袁亭舟空洞得和姜满相似的眼神,心里丝毫波澜,“以后你就在这儿住着,有古董玩,有钱可数,多好。” 说完,他起身离开。铁门缓缓关上,将袁亭舟的“手舞足蹈”彻底隔绝在里面。 上车后,刘远山脸露愁容:“袁总,袁先生毕竟是您亲生父亲,您……” “我给他找的最好的临终关怀病房,够孝顺了。”轿车飞驰,袁亭书望着窗外飞驰的街景,声音轻得好似叹息,“其实我从没有过家。” 只是他现在才愿意承认。 刘远山不会安慰人,好几分钟过去了,憋出一句:“您别这么说。” “你可以不说话的。”阳光晒在袁亭书脸上,他笑了笑,“开快点,我要陪满满吃午饭。” 从今往后,他有家了。 你怎么走了 睡醒睁开眼的瞬间,姜满的脸蛋被咬了一口——想也知道是袁亭书。 比起从前把他咬哭的力道,这次已经非常轻柔,他没有“追究”,等袁亭书啃爽了才坐起来。 眼睛还是看不见,嘴角迅速坠了下去。 他这点微妙的表情被袁亭书尽收眼底,拎来一件新买的斗篷式睡衣,给他披在身上。 斗篷是绿色毛绒的款式,背后挂着一个尖尖的兜帽。袁亭书把帽子盖到姜满脑袋上,笑了:“小圣诞树。” 姜满心情不好,闷闷道:“圣诞节早就过完了。” “这就是圣诞节买的,一直没送给满满罢了。”袁亭书很是仔细地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拍拍他的脑袋,“洗漱一下咱们去吃饭。” 姜满磨磨蹭蹭下床。他不想暴露眼睛看不见这件事,走路做事便更谨慎,生怕摔了碰了不好解释。 但好在,他对这套房子有肌肉记忆,走得慢一点基本能伪装成健全人。 中午阳光正盛,洒满了整个客厅。圆桌上整齐摆着六菜一汤,全是姜满爱吃的菜。 袁亭书习惯性给姜满派菜,箸尖堪堪悬在盘子边,又收了回去,不动声色把菜全推到他面前:“快趁热吃吧。” 姜满提起筷子伸到盘子里,袁亭书默默把虾仁拨过去,姜满一下就夹到了,肩背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