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 “嗬,赵弛那么大一个人,哪来这样的弟弟,我看你们才记错了。” 没等村民争出个结论,水笙飞快地迈着腿,瘸子也能沿着田地跑起来。 小狼呜呜长嚎,绕着他的腿钻来钻去,与他一路到了学堂。 水笙今日来得早,别的学生都没来。 院子几株树,午时荫蔽,树下伏一人影,正是李秀才。 李文秀难得没睡懒觉,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瞥见门外来人,笑吟吟地:“来那么早。” 眼一瞅:“你大哥没带你过来?” 水笙闷闷点头。 他进了门,担心小狼吓着人,让它到屋后挑块阴凉的地方趴好。 小狼往他手背蹭了一下,踱到后院,寻了个角落,独自趴下。 李文秀并不驱赶,有一头狼犬看家护院,传出去多威风,还省得村民围观,落个耳边清净。 李文秀道:“边上有凉茶,自己吃吧。” “谢谢先生。”水笙给自己倒了茶水,瞥见对方杯子空了,重新给他添上。 “真贴心。” 水笙腼腆一笑,抱着陶瓷杯子慢慢啜饮。 他性子安静内敛,素日里与人说话相处,很少敢直视对方的脸和眼睛。 这会儿闷了,挺直腰杆,双手抱着杯子,先盯着大门,又去看地上摇晃的树影,看得两眼恍惚,悄悄将视线落在灰色书案上。 一眼瞧去,看清楚李文秀并非在提字,对方疾笔如风,似乎在誊写。 李文秀余光从少年好奇的脸上扫了一下,笑着叹气。 “暑季炎热,前些日子又泛懒,堆了数日的书需得这几日抄完,下旬送到城内的书斋去。” “抄书?”水笙疑惑,“为何呢。” “自然为了挣钱,”李文秀解释:“每月抄写,月钱可得二两银左右。” 水笙睁圆眼睛:“好,好多……学生以为先生办这学堂……” 李文秀扶着腰:“给我捶捶,腰酸。” 又道:“教小孩子来来去去念的那些不费事,打发打发时间,省的我这骨头懒得挪不开窝。” 水笙乖乖捶着手,力道轻轻地。 “……” 李文秀:“重一些,放心吧,锤不坏,” 说完,背上的力气重了几分。 李文秀自顾自地开口:“乡下没什么钱可挣的,挣穷人的钱,不算本事。” 又继而哼笑:“我要挣,就去挣城里那些有钱人的钱。” 说着,指了指案上的书:“你先生其实不靠誊抄来钱,我卖出一本画册,可比书值钱多了。” 比了比手指,做出一个数:“少则十几两,常价有二三十两不等。” 水笙逐渐停下锤动的双手,霎时呆愕。 往手背一捏,疼的……! 什,什么画能卖二十两银子? 他哆嗦着,怯声道:“先,先生,能教学生作画么……” 李文秀哈哈一笑,抬眼看他:“想挣钱啊?” 水笙被打趣了丝毫不恼,诚实地睁大双眸,点点头。 “嗯……想挣钱……” 瞧他认真,李文秀哪里忍心拿他玩笑,微忖之后,说道:“想挣钱可以,但要把字练好些,下次让我看满意了,就给你介绍书斋的活,每日抄得再慢,一个月也有六七钱。” “至于画册,”他摇摇头,神秘一笑:“这东西我教不来,不能教。” 若被赵驰知晓他教水笙那些东西,上门骂他误人子弟不说,将他揍得鼻青脸肿还算轻的。 李文秀幽幽一叹:“我再不是人,也不能嚯嚯你这张白纸啊。” 水笙不明白,只挑听懂的记着。 他不贪心,听到可以抄书,连忙抬起胳膊,乖乖举手。 “先生,我一定好好练字。” 至于先生说不教他作画,水笙未做他想,只认为自己天资愚笨,学什么都慢。 若能把字写好就心满意足,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从今往后,真如先生所言,一月挣得几钱,已然很好。等将来把字练上去了,像先生这般每月二银,可比面摊挣的钱多出不少。 如此一来,他也能给赵驰添买东西,能担起养家的责任。 李文秀忍俊不禁:“这么高兴?方才进门还闷闷不乐的。” 水笙眉眼弯弯的,暂时抛开与赵驰分别得惆怅。 “嗯~” 给先生捶背的手愈发勤快。 李文秀被他敲得不好意思,道:“好了好了,让外头的人知晓我使唤你捶背,传出去了,非得又说我不正经。” “先,先生,是个好人。”来自水笙真挚的肺腑之言。 李文秀乐道:“嘴甜。” 难怪赵驰把人捡回身边养,相处不过半月,他打心底喜欢水笙,与他说话轻松,不用遮遮掩掩的。 ', ' ')(' 迎上少年亮亮的眉眼,又道:“放心吧,先生允你的事,一定作数。” 这年头,书斋的活不是谁都找,那些读书人,也并非肚子里有点墨水就能寻到挣钱的路子。 李文秀与书斋老板算是老朋友了,水笙合他眼缘,介绍过去不算难事。 有了李文秀的保证,水笙在学堂上愈发专注。 到了堂下,他依然不休息,拿着纸笔勤勤恳恳写字。待到下学,手腕都写酸了,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拾东西,背上书囊返回老屋。 * 白天,身边有些人还好,吵吵闹闹,分散水笙的心思。 到夜里,四周静悄悄的,水笙腿边趴着打盹的小狼。 他伏案写字,未过多时,思绪被院子里的虫声牵扯,抄写的字慢慢变成赵驰二字。 水笙唇一抿,眼睛又酸了。 月色清冷明亮,石板亮堂泛光。 他无心写字,绞着手指头原地打转,唇快被自己咬破仍不自知。 小狼拱着他的指尖,舔了舔,水笙这才停止揪指甲的举动,转去院子,把赵驰晒在墙上的萝卜收进灶间。 忙活至深夜,周围静得令人心慌。 他忍着酸楚熄灯,回到房间躺下。 不知过去多久,依旧辗转反侧。 “赵驰……” 水笙喃喃,摸着赵驰用的竹枕,默默爬起来,从柜子取出对方的衣服。 是一件穿了有些年头的旧袍子。 接着将袍子盖在肚子上,埋头轻嗅。 赵驰的气息使得他心安,又无端躁热。 水笙绞了绞腿脚,衣物被他弄得凌乱。 深夜,他有些失神地喘气,头发拱得乱糟糟的。 自觉做了亏心事,水笙脸红如霞,抱着揉乱的衣裳重新铺开。 整件旧袍包裹着身子周围,像给自己搭了个窝,到处充斥着赵驰的气息, 如此,折腾半宿的人总算渐渐入梦。 日头洒过窗檐,已过了平日里起床的时辰。 先生今天不授课,将学生们都打发回去了。 学堂新规定,每一旬最后两日休息,水笙从昨日起就待在老屋。 逢夜里下雨打雷,他睡不安稳,只得掀被而起,把几件旧袍子翻出来洗干净。 忙到不知几时,只记得黑夜下的雨幕又黑又红,伴着雷声,浑浑噩噩地回到床铺躺下, 不过一夜,水汽已经蒸干,地里的菜又窜了半足高。 水笙往床铺旁边摸去,往时赵弛睡的位置空空荡荡,他轻轻叹气,小脸浮出几许怅然。 手背袭来刺痒,却是小狼见他睡懒觉,舌头像扇子一样往他手背扫,呜嗷呜嗷不断催促。 “这就起来,”水笙捂着痒痒的手浅笑,呢喃自语:“算算日子,赵弛过两天就能回来了吧。” 前几天在学堂还好,午前把院子打扫干净,到了学堂跟着先生读书写字,总能分散几分心绪。 如今闲怠下来,不过两日,便觉屋子空得厉害。 院子里不是小狼的呜嚎就是他的自言自语,因为空旷静寥,任何动静仿佛都带了回响。 水笙浑身惫懒,草草梳好头发,披上短衫,心不在焉地走进灶间生火。 准备的吃食简单,赵弛不在,他本来就不大的胃口吃得更少了。 赵弛离开的头两天,他下了学回来,望着空寥寥的老屋,心里百般情绪,晚上就着茶水吃一两个包子就去练字。 每夜熬到蜡烛过半,方才半昏半沉地回了床铺,将赵弛的旧袍搭在肚子上盖好睡觉。 水笙吃饱,便托着椅子在院里晒会太阳,捧着书念。 门外来了人敲门,他精神一振,三步并成两步去开门。 “赵弛可在?”村民笑道,“哟,是水笙啊,你家大人在不?” 水笙压下失落,轻轻摇头,又点头。 “他不在,我,我也是大人,有什么事?” “哦,村里老张家办喜事,今日做酒,谁都能去吃上一口,我来给你们知会一声。” 水笙:“谢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