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第72章 坟冢
是的,“有些喜欢”,这是自刚才云岫跳马遁入密林到如今再次寻见他,一路上谢君棠得出的结论。
不同于云岫的不敢深究,谢君棠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冷静了下来,他自来头脑清明,不过略一思索便知那吻绝不仅仅是个意外,虽然他并不很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一切源于他的情不自禁。
古人云: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但人无完人,除了圣人圣贤或是那神坛上供奉的木塑泥胎,其他于红尘打滚的血肉凡俗又如何控制得住本心呢?
谢君棠并不觉得承认自己动心是什么丢脸的事,他自认为这份喜欢很淡很冷很有限,就像清晨花草之上的露水,兴许不过片刻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所以短暂地喜欢个把人又有什么关系,他既不会为了个无甚价值的笑容去点烽火,也不会为了什么人沉迷酒色,亡国灭种。
他不过浅浅地动下心,略施与些小情小爱,打发寂寥枯燥的余生,如同喜欢只小猫小狗,一切无伤大雅。
“我有些喜欢你,”谢君棠傲慢地旧事重提,“所以你和谢瑜安的婚约不再作数,明日一早你便把婚书退还给他。”之前云岫不知他身份,他冒然让对方去退婚,被对方拒绝,也不是不能理解。如今自己身份揭晓,此事再度提起,想来对方也再无理由推脱了。
毕竟云岫是个再胆小不过的人。
谢君棠为此沾沾自得,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然而眼前少年睫毛颤了颤,眼波里清炯炯,似有水痕微澜,然而等那阵波澜退去,对方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点头应下。
渐渐的,谢君棠面容一滞,眸色随之转冷,“你不愿意?”
云岫不吭声。
不答便是默认了。
“为何不愿意?”
云岫仍就不言不语,他像是变作了一棵草一株花,只会沉默以对。
谢君棠心底的暗火噌地喷薄而出,脸上因为愠怒催生出不正常的潮红,他胸膛剧烈起伏了数下,正待要质问,突然嗓子眼里像是钻出千万只蚂蚁,又疼又痒,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俯下身咳得撕心裂肺。
若是从前,云岫早已凑过来一边替他拍背顺气,一边紧张地嘘寒问暖。可这次云岫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趁机丢下了他,头也不回地飞快往山下跑去。
谢君棠只觉得心口似有烈焰烧灼,疼得几不能呼吸,他忍着痛,揪住衣襟,迈出步子企图去追,然而苍穹、山道以及那远去的背影遽然间翻转颠倒,黑暗倾塌而下狠狠砸在他头顶。等眼前晕眩昏花退去,谢君棠仰面倒在山道上已不知躺了多久,头顶星月惨淡,周遭北风啸哀,除了一匹马,因为主人的轰然倒地不断用马嘴拱蹭着他,四野寂寥,再无他人。
谢君棠吐出几口血,只觉天地幽暗,竟成了他一人的坟冢。
***
云岫沿着山道飞奔而下,直跑得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却一刻不敢停歇,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他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就怕自己跑去了半条命,发现最终只不过是在人家五指山里转悠。
就这样不知又跑了多久,跑得发带掉了,鞋也丢了一只,已是强弩之末,这才慢慢停了下来,他双手撑着膝盖粗喘连连,待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抬头就看到前方浓稠的夜色中正有数点光亮不断跳跃着往这边靠近。
与刚才见过的琉璃宫灯发出的黄澄澄光芒不同,那是一只只燃烧的火把,云岫看了片刻,又捕捉到风里飘来的几声断续呼喊,他眉头蓦地舒展开,杏眼明亮,精疲力尽的体内徒然生出许多气力,他忍不住朝那片火光招手高呼:“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山风把声音传得很远,对面很快就听到了,只见火把飞速往这边移动,不消片刻,就见向管事以及别苑中其他仆役顶着一张张热汗淋漓的脸孔奔至眼前,一叠声地询问他究竟去了何处,可教他们好找。
云岫自知理亏,赶忙蔫头耷脑地认错赔不是,随后乖乖跟着他们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