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果不其然,甫一进殿,没等他动手,谢君棠已经将火盆点燃。云岫不敢看正上方的灵位,只一张接着一张地把手里刚抄完的经文扔进盆里,看着火苗快速舔舐上纸页,翻卷着将之焚为灰烬,暗道,那四个龙骧卫果然事无巨细地把自己每日做的事都禀告给了谢君棠,否则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抄的经文是要烧给元后的。
一会儿功夫,经文就烧完了,云岫取了水来将火盆熄灭,转头就见谢君棠已经出了殿门,负手遥望头顶苍穹。
云岫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空,头顶银河西斜,漫天星斗,美不胜收。他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不知哪里听来的话,说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子,爱着他的人一眼就能把他从繁星之中认出来。
云岫猜测,谢君棠此时看着的应该就是仁元皇后死后所化的那颗星。
或许是近来元后这个称呼一直响在他耳边,又或许是为了听来的那些一知半解的恩怨血债,更可能是秋夜的风太凉,把他吹懵了,所以脑子发昏才开口问了个要命的问题,“仁元皇后是我爹爹派人害死的么?”
话音方落,谢君棠的目光就从天上落在了他的脸上。
云岫艰难地吞咽下口水,因为惶恐和紧张微微战栗,他已经后悔了,这样危险的问题若是引得这位天子大怒,自己很可能活不过今晚。所以现在是抱头鼠窜还是立马跪地请罪?
没等云岫想清楚接下去该怎么做,谢君棠的目光像犁地一样一寸寸地刮过他全身上下,最后似笑非笑地问他:“哪里听来的?又是谢瑜安?”
“不是!”云岫飞快地否认,还差点咬到了舌头,可他撒谎的样子太过笨拙,压根骗不过任何人。
谢君棠显然不信,目光从犁地的耙子变成了冰雪做的利刃,森寒侵骨,他说:“云岫,云敬恒是你的父亲,他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奸大恶之徒?”
云岫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但他立马果断地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在他心底,那是独一无二、再好不过的爹爹了。
谢君棠冷笑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要信谢瑜安的鬼话?”
云岫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杏眼一亮,希冀地望着他,不敢置信地道:“我爹爹他……他没有害死仁元皇后?”
谢君棠走下台基,衣袍融入了夜色里,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又凉薄又残酷,“倒也不是,仁元的死,同云敬恒脱不了干系。”
刚明朗起来的心情立马又蒙上了阴翳,云岫呆立在那儿,都忘了要跟上去。
就在谢君棠即将消失在夜色中,他突然驻足,回头望着云岫道:“你想知道仁元的事么?想知道就跟朕走。”
起初云岫并不明白跟他走的含义,可等从并肩走在寺里到坐上回宫的马车,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跟他走的意思就是跟他回宫。
马车颠簸着前行,云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僧衣,觉得自己同杨太真的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
车内没点灯,只有几缕月光从晃动的车帘缝隙中断断续续地渗进来,勉强能让云岫看清谢君棠一个大致的轮廓。对方的嗓音像被碾压过,泥泞、血泪混作一团掺杂在其中,变得面目全非。
谢君棠没有立即说仁元皇后的事,他先问了云岫一个问题:“你知道当年顾太后为何突然想起冷宫里的朕,要放朕出来?”
这事当日在御花园里曾听他提起过,但缘由他却没有说,眼下云岫自然是不知情的,遂摇摇头,又想到车内黑漆漆的,对方未必看得见,于是忙飞快地回答:“不知道。”接着竖起了耳朵。
谢君棠笑了几声,那种凉薄残酷卷土重来,“因为在那之前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废帝遭人刺杀,虽没死但伤在了要害,医官断言他今后再不会有子嗣。”
说来也是因果报应,废帝荒淫残暴,看上了玉容夫人,又因对方贞烈不肯屈从于他的淫、威,不仅虐杀了她及其夫君,又诛杀了他们满门,可却有一对兄妹阴差阳错逃过了屠刀,又为了替族人复仇不惜以身做饵、深入虎穴,被人以献美的名义送进了宫,后来就有了谢君棠口中的刺杀一事。
“祸不单行,废帝负伤后不久,他唯一立住的幼子也夭折了,乍然失去了两个筹码,顾太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先帝剩下的两个儿子身上。先康王要比朕年长许多,可惜身子羸弱,是个病秧子,至于朕虽没被磋磨死,但那时只有十一岁。”
十一岁能做什么?十一岁什么都做不了。
可当时的顾太后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和顾家都迫切地需要一个留着顾氏血脉的孩子过继到废帝名下,以便将来传承帝位,也唯有如此,顾家才能屹立不倒。
所以她大发慈悲地放谢君棠出了冷宫,并在千秋节上当众要把两个顾氏女指给他和先康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