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之后不久,先康王就和顾氏女成了婚,而谢君棠因为年少暂且只得了道赐婚的懿旨,等过几年大点儿再完婚。

虽然过去多年,但那种愤恨仍根植在体内,如今提起仍就意难平,“就像一头困在栅栏里等着配种的猪。”谢君棠这样形容当年的自己,“为了控制这头猪,她顺手杀了我的生母。”

黑暗里,云岫看不清他的面容,也无从得知他脸上的神情究竟是麻木的还是悲痛的,他下意识往对方坐着的位置慢慢摸索了过去,想要靠近对方一些,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在对方即将迷失在过去时能及时地伸手拉扯上一把。

“顾太后尊荣顺遂了大半辈子,可临到老,命运收回了祂的垂青,她不仅没能得到想要的,就连已经被她抓在手里的都一样样失去,就如同冥冥之中母亲死前的咒骂应验了一般。”

顾太后没等来先康王妃有妊的消息,甚至在千秋节后没等过一年,却等来了因伤了身子变得愈发暴虐的废帝在一次宫宴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持刀砍杀了好几位朝臣和宗室的消息。

废帝他彻底癫狂了。

目睹了废帝癫狂之举的王公大臣们终于意识到,若放任下去,这个暴君终将会把沾血的屠刀对准他们自己。

“云敬恒当时官位算不上高,连入阁的资格都没有,但他是个对局势洞若观火的人,兼之口齿伶俐,又极其懂得如何借势造势,他奔走说服了朝臣宗亲,将他们扭成了一股,共同推翻了废帝。”

此时马车从宫门长驱直入,一直到达含章殿门前才停下。

谈话也就戛然而止了。

两人进了含章殿各自去沐浴,过来伺候的仍是方玉,可等云岫擦干净身子换上寝衣准备回上次的侧殿休息时,方玉却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引。

云岫神色顿变。

谢君棠正舒展双臂让宫人给他系寝衣的扣子,眉宇冷淡,脸上波澜不惊,一点也看不出先前的那种愤恨了。他见云岫面色难看,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后面的事你还想听么?”

路上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但始终没有切入正题,云岫记得一开始对方是要给他讲仁元皇后的事,但直到现在也不过只提到了一回,还是用“两个顾氏女”这样笼统的称呼一下带过。

云岫觉得有些古怪,一个对早逝的发妻始终无法忘怀并为此不纳后宫的皇帝会在提到深爱的女子时如此轻描淡写么?

因为故事听到了一半,若是不知下文,今晚云岫必定抓耳挠腮,夜不能寐,加之刚产生的困惑,说什么也得把后面的事弄明白。

于是云岫今晚第二次上了谢君棠的当。

谢君棠掀开锦被躺了上去,云岫踌躇了半晌,最终搬了只绣墩过来摆在了床前。

见他一屁股坐下,谢君棠太阳穴突突地跳,一字一顿地问:“你做什么?”

云岫嗫嚅道:“你躺着说,我坐着听,这样对你对我对仁元皇后都好。”

“你倒是挺善解人意的啊,连仁元的感受都顾及到了。”嘴上虽然夸他,可谢君棠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云岫快把嘴唇咬烂了才磨蹭着爬上了床榻。

宫女将帷帐放下,吹熄了所有的灯,悄没生息地退了出去。

帐子里一下暗透了,云岫略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谢君棠靠过来,在他耳边继续讲故事,声线低沉,像是泡在了酒里,“当时废帝被囚禁在广德宫,还不曾被废,云敬恒他们还在斟酌如何拟废帝诏书,以何人的名义行废立之事的时候,顾太后却先人一步颁下了懿旨,声称暴君无道,荒淫昏庸,不堪社稷重任,她主张废掉亲子,改立朕为新君。”

听到这儿,云岫说不震惊那是骗人的,顾太后是废帝生母,在遭逢宫变之际竟然能立马下定决心废掉唯一的儿子,改立庶子继位,她如此果断的抉择背后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他讷讷地问:“她……她是为了保住废帝的性命么?”由她这个做母亲的下令废掉儿子的帝位,抢占了大义的高地来换取儿子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