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 “已经收摊了,不用急着出来。” 水笙套好外衫,推门而出。 四周灰暗,他竟然睡了一个下午! 水笙嘴角一瞥,好不委屈。 “为,为何、不叫我。” 看见赵弛正在收拾没买完的面点,连忙抬起右腿,拖着左腿跑到井边。 水笙拿着抹布挨个将桌椅擦了。 夜色更浓,赵弛靠近,见他还揪着张抹布别扭地站在门口,不由一笑:“嘴巴怎么撅那么高。” 水笙轻轻撅嘴,却并非闹脾气的样子。小脸上闪过委屈,内疚,还有一丝小心翼翼地讨好。 似乎在担心,怕不干活就会被赶走。 赵弛觉察出这份心思,想告诉水笙,不必如此刻意,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他常年独身,少与人亲近来往,少年心思敏感,说话太重太轻似乎都不合适。 用过晚饭,赵弛将堆了一日的锅碗盆搬到井边清洗,油灯透出的光线晃了晃,水笙又跟了出来。 井口前,一大一小的身影挨着。 入夜春寒更甚,赵弛将擦干的碗叠齐,碰到水笙的指尖,很是冰冷,下意识抬手,将指尖裹住,碰了碰。 水笙差点把碗摔了。 “赵、赵……” 赵弛:“手都冷了。” 若是直接赶人,定然赶不走,只得变换语气:“去小灶看看,药该煎好了。” 水笙闷闷点头。 大夫给他抓了好多药,价钱不便宜,虽然味苦,但他舍不得浪费。 水笙蹲久了腿麻,站起时身子歪了歪,差点摔倒。 赵弛眼疾手快,有力的臂弯一捞,几乎把人抱在腿上。 水笙的鼻尖儿撞到厚实弹性的胸口上,伸手摸着,有些呆。 彼此对视,鼻息交错。 赵弛紧了紧嗓子。 “路滑,当心点。” 水笙抬了抬左腿,眼睛飞快地转了一圈。 他什么都没说,闷闷跑开了。 水笙这副身子,一时半会好不得。 大夫交代每日两剂汤药,需得喝两三个月看看情况。 药罐底下的小灶已经熄灭,他捧着陶碗吹了吹。 赵弛进屋时,水笙正小口小口地抿药。 少年秀气的眉头和脸颊拧着鼓着,模样生动。 直至陶碗见底,药汤的苦涩穿入心肠,肩膀抖了抖,毫无半分抱怨。 赵弛拿起桌上的陶壶,用杯子接了杯凉白开递给他。 “喝点水缓缓。” 又道:“若下次进城,给你带包糖。” 闻言,水笙连忙摇头:“别、别买……” 这年头带甜味的食物,瓜果糖食,点心饮子,都不便宜,好浪费钱的。 虽然不清楚赵弛攒了多少钱,但面摊做的是实在生意,不挣客人什么钱。 赵驰与自己不过萍水相逢,不但收留他,还带他治病买药,添新鞋新衣…… 水笙摸着发涨的胸口,酸甜交加,那些滋味好像要从嗓子里涌出来。 所以药汤再苦,从不怠慢,希望自己尽快能养好身子,帮对方多干些活儿,以报恩情。 赵弛打量少年的指尖,碰过冰凉的井水,又被药碗捂暖,残留藓印,又长了冻疮,看起来红通通的。 “这些日子春寒倒得厉害,等暖和些再去外头。” 水笙吸着鼻子,闷声闷气:“不碍事。” 脱口而出的话,竟有赵驰平日的腔调。 一声短促的失笑:“怎么学了这个。” 水笙脸色微红,叠在膝盖上的手指绞在一起,耳廓倏地热起来。 赵弛并非打趣人的性子,平素更不爱凑热闹,但与水笙相处时,却不同以往。 从他把人带进门那一刻,又或无缘无故递出粮食那会儿,就对水笙有着不同的关注。 一成不变,寡淡无味的日子里,居然多了个水笙。 * 油灯孤零零地晃了晃,察觉男人落在脸上的目光有些久了,水笙手心捂脸:“赵、赵弛,怎么啦……” 赵弛低笑:“忽然想起别的事。” 他点点头。 待服用药汤,又用药草浸煮过的水擦拭身子,手脚很快暖和。 他刚才被看的有点心慌意乱,连忙钻进被褥里,藏起身子,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瞅人。 “赵弛,早些休息……” 男人时常叮嘱他多睡觉,水笙也把这个学了。 他第一次与人倒几句关怀的话,些许别不自在,生涩,害臊。 羞归羞,却坚持看着对方的眼睛把话说出口。 赵弛:“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来。” 揉了一天面,又洗锅碗瓢盆,身上免不得沾到油渍。 以前自己住,随意些不打紧,如今跟水笙同住屋檐,倒 ', ' ')(' 开始讲究起来了。 等男人去了屋后,水笙露在被褥外的余光落在矮桌上。 想起药膏没涂,爬起来,将手脚和身前,还有脸颊耳朵都抹了一遍。 房内没有镜子,油灯晦亮,借着水面看不清脸上的痕迹消得如何,水笙摸了摸耳朵,又往胳膊上淡了几分的肌肤摸索,祈祷这些藓痕尽快消散。 他流浪那么久,只要能吃饱,才不管相貌如何。 别人黑的黄的,胖的瘦的,丑的美的,都没有吃饭重要。 可自从被赵弛捡回家,与对方相处的这段日子,开始在意起形象来了。 赵弛冲完澡回屋,水笙已经睡下。 油灯熄灭,除却隔在屋檐和墙外的雨声,一室安谧。 水笙觉不安稳。 半夜,发出恼怒的呓语,哼哼几声。 赵弛听到动静,点了灯,发现少年将被子掀了一半,手指不住往背后挠。 他握住那截细瘦的腕子:“水笙,醒醒。” 又道:”别抓了。” 水笙迷茫睁眼,发现自己的手被赵驰宽大温厚的掌心握住,指尖一蜷,默默爬起来。 一开口,嗓子沙哑,带着点委屈和难受:“痒。” 赵驰:“哪里痒,用大夫给的药再擦一擦。” 水笙嗡声:“背后,” 又道:“自己擦不到……” 赵驰一怔:“是我疏忽了。” 光顾着带人去看大夫,拿药,却没发现水笙自己够不到后背。 挑开陶瓷盖子:“我帮你抹。” 水笙嘴里“唔”一声,抱着被褥,微微扭捏地背过身,慢慢松开衣带。 青色内袍一滑,直接落至两侧。 少年骨肉纤细,露出大片滑溜溜的脊背,油灯昏暗的光影一照,如同泛光的缎子。 赵驰:“……” 眼皮一跳,不准痕迹地收敛了目光。 水笙长得白,肌肤留下的藓痕愈发明显。 赵驰将药脂抹化在指腹,沿着纤细的后背涂抹。 屋内出奇的安静,水笙偶尔发抖,赵驰指腹上的力道放得更轻。 他出声打破宁静:“之前够不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水笙:“……” 缩了缩脖子,像做错事那般,嗫嚅着开口。 “不想、麻烦你啊。” 赵驰:“带你回家,就不怕麻烦。” “水笙,以后有事告诉我,无需隐瞒。” 涂完药脂,赵驰立刻移开目光。 都是男子的后背,本不需顾忌,但水笙的看起来就是不同。 好像更白,更单薄,纤细,也有着年轻人的柔软和青涩。 他觉得自己不能多看了。 连续几道春雷,山谷震响回荡。 雨势绵延,下了几日,河道高涨。 积水浸过铺在门外的青砖,这个天气潮冷泥泞,村民们纷纷避在家中,行商的也不会挑着这几天赶路。 今年雨水落够了,大伙儿只盼早点停歇。 雨势若再蔓延,轻则影响今年的耕收,严重则引起水患。 眼下开春,又准备上交赋税,一阵接一阵的雨压在靠天吃饭的村民身上,往来吃面的人纷纷抱怨。 赵弛如常,面色平静。 他拿起扫帚和木桶,准备把积水引至渠里。 水笙看他戴个斗笠,披着蓑衣出门,下意识拿起立在墙边的伞想要跟随,却被制止。 “你的腿留有暗疾,别泡在冷水中。” 又道:“听话。” 水笙嘴唇微微一动,欲言又止。 最后,只得停在门前,眼巴巴看着赵弛走远。 他打量路边的积水,小脸挂了轻愁,默默叹气。 赵驰将附近的几条水渠挖开,这一忙,就得两个时辰。 起初,水笙一直杵在门口张望,眼下水气重,又倒春寒,阵阵寒气往腿脚扑,他左腿一个趔趄,扶着门框虚虚站稳。 最后,还是回到椅子上捂着腿坐好。 大夫先前有过交代,让他注意保暖,尤其是腿脚。 左腿早年落下疾病,想要彻底恢复基本无望,但只要好好调养,若运气好,也能恢复几分。 ', ' ')